少女很是驚訝地來回打量著轉過身來的當麻和美琴，還未說話，下一刻兩人就像是觸電似的各自避開了一段距離，美琴甚至退得更多些。

    美琴是出於青春期的一點小心思，當麻則是單純下意識地不想讓少女誤會。

    “約會哪？”

    眼睛一掃當麻提著的紙袋，顯然是新買的衣服一類，又一掃滿臉呆呆幸福的美琴，少女心裏就有了譜（自認為）。

    年輕的人兒啊。

    笨蛋早戀情侶啊。

    以一個長者的身份，少女覺得有必要教給他們一點人生的經驗。

    以一個長者的身份，少女深沉穩重地衝著二人點點頭，轉身就走：“祝你們幸福。”

    當麻大急，一把拽住少女的袖子：“佐天你誤會了，你聽我說……”

    “這有什麽好聽你說的？不都是你們兩個人的事情嗎……”

    少女很是莫名其妙。難道神淨有什麽奇怪的癖好，喜歡當麵放閃光彈？

    “你們繼續聊啊，管我幹什麽……我不會到處說的。”

    少女一拍腦袋，露出會意的笑容。

    果然最近自己情商提高了，古人講聞琴聲而知雅意，這種程度的弦外之音毛毛雨啦！

    “你真的誤會了佐天，我和她不是那種關係……”

    常盤台宿舍門口總是不缺人的，圍觀的女學生悄無聲息地迅速增多。一個女學生來回打量著急於離開的少女和手足無措的美琴，確定了自己的腦補。

    常盤台中學製服和看起來很普通的奇裝異服……負心男轉投貴族中學大小姐懷抱，劈腿被現場捉奸麽？

    簡直……和少女漫畫裏的情景一模一樣啊！

    很顯然，不止她一個人這麽想。某個不為人注意的角落，忽地卷起了一陣微風又詭異地停歇；一個背生黑色翅膀的高挑女孩子鬼鬼祟祟地掏出數碼相機，又拍了一張。

    完全無聲（在學園都市技術更新換代），傻瓜式（這個女孩子懶得調焦），不用頻繁更換膠卷，唯一的缺點就是不能在高速運動中使用，必須停下來拍才清晰。

    “咿嘻嘻~嗚嘻嘻嘻~”

    不明意義地陰笑著不斷拍攝，節省膠卷錢的射命丸文心情高漲。

    《紅魔館的庭師陷入修羅場？！》這個題目爭議性夠大！拍完了這一次，攢下來的照片就夠辦一期報紙或者周刊啦！既然在學園都市，就叫《文文都市報》或者《文文周末》？或者《新文報》也可以，正好和以前的文文日報分開，就算中國或者咲夜真的找上門來要求澄清也可以耍無賴說“本報雖窮，骨頭還是有那麽兩根的”嘛！

    我們輿論是皿煮籽油的體現！

    “嗯？”

    少女若有所覺地四處張望了一下，接著終於發現好像釀成了什麽不得了的誤會。

    “好像什麽人在看我……是個強者。這先不論，咱們先走吧……”

    借著被扯住的袖子反過來拽了拽當麻，少女示意性地指了指人群外麵。

    “啊、啊！好……”呆呆地應答，當麻轉身有些猶豫地向美琴告別。

    “嗶哩嗶哩，呃不是，禦阪，我們先走了……”

    “好啦好啦，你們還有事情吧？下次見再聊！”

    打斷了當麻的話，美琴像是完全沒事一樣輕快地回應，笑著揮著手。

    今天她一直不太正常，尤其是在少女出現之後，像是生病似的一句話都沒說，現在才像是以往的爽快。

    沒有熱鬧可看，學生們漸漸散去，美琴快步走在前麵，幾個關係好愛八卦的女學生在背後各自悄悄議論。

    （常盤台公主居然是第三者？！）

    （看樣子兩個人都和那個男生關係不一般呐……）

    ……

    走到常盤台旁邊的公園裏，幽靜處找了張長椅，少女一揮袖子清理幹淨，兩人坐了下來。

    “……怎麽跟審犯人似的。”

    瞪了當麻幾秒，少女噗嗤一笑，當麻尷尬地搖了搖頭。

    少女已經清楚以當麻的個性多半確實是誤會他了，按說離開那塊地兒散了就行了，隻是少女自己想找個朋友說會兒話。

    今天找咲夜咲夜不在，找萃香萃香不在，少女還是有些心緒不寧。

    “算啦，我知道你不是會對國中生出手的那種類型。”

    哥們兒似的拍了拍當麻的肩膀，少女絲毫沒想起自己之前還懷疑過當麻的節操。

    反正沒說出來嘛。

    “那……”

    那你把我叫到這兒幹嘛！

    當麻的內心經受了極大的落差。

    “說點兒……其他的事情。”

    少女想裝個文藝，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又覺得脖子在木質長椅上硌得慌，連忙改了改姿勢，肘撐在大腿上，雙手撐著腦袋。

    好歹有個《思想者》的意思，又不硌。

    一瞬間，當麻的呼吸加快了。他模模糊糊地感覺有什麽好事要發生，一些他從未經曆過、從未夢想過，連自己也沒有清楚察覺的事情。

    “是——什麽事情？”

    當麻有些口幹舌燥。

    知了叫得正歡。這處林蔭僻靜，少有人來，陽光也被擋得嚴實。

    “……”

    少女心事重重地沒有回答，又歎了口氣，鞋子一下一下來回搓著一小塊地麵出神。

    “你說，我這人怎麽樣？”

    “佐天美如畫！”

    “啥？”

    “……沒什麽，你聽錯了。”

    好氣又好笑地瞪了當麻一眼，少女食指和中指夾著玩弄著自己耳邊的一綹長發，搓過來搓過去，最後擰成一團又散開，顯得雜亂了許多。

    “我還沒聾呐。”

    “那樣會讓頭發分叉的。”

    幾乎同時發出聲音。

    “嘖……”

    像是被抓到的小學生一樣，少女不甘心地放下了手，眼見得兩鬢的頭發已經都有點卷了，當麻卻覺得也挺好的。

    “——你在看什麽？”

    少女忽然問。

    “看你的頭發。”

    “哼。”

    悶悶地擺動著雙腿，少女有些煩亂。陽光細碎地灑下。

    “別想有的沒的了！——你還沒回答呢，你覺得我是個什麽樣的人？”

    ……

    當麻最終也沒給出答案。

    少女是個怎樣的人呢？

    很樂天，卻又有些敏感，比較冷靜，也比較熱血，很聰明很聰明，有時候又有點呆，爽快利落，又不能說沒有溫柔的時候……

    當麻嚐試著思考少女究竟是什麽樣的一個人的時候，隻得到了這樣的答案。

    一個人哪裏可以簡單地用一組詞匯概括的啊？

    然而得到這樣複雜的答案也隻能說明當麻自己也出了問題。

    兩人相識也有一年多了。在這方麵，隻有一種情況會破壞旁觀者清的優勢。

    萬幸，兩人都沒有清晰地認識到這一點。

    他們同樣沒有想到：如果一個人開始詢問和質疑在外界自身的價值的時候，內裏一定出了大問題。

    尤其是在少女這種喜歡把大事情藏在心裏的十幾歲女孩子。她經曆的確實太多了，外表越是開朗越是傾向於外向型抑鬱。

    抑鬱可以毀掉一個人。和猜疑、不安、蒙騙、巨大的壓力一同存在的時候尤其是如此。誰都不是神，所有人都隻是人。

    尤其在這個人發現可能自己最好的兩個朋友有什麽重要的事情瞞著自己，現在卻同時人間蒸發，自己因為失憶一籌莫展的情況下。她心裏沉甸甸壓著的將是一個世界。

    誰能擔負起一個世界？

    “——去我家。”

    少女忽然站起身，陽光仿佛更烈了，白花花地照下來，讓這片封閉的幽靜林蔭像是隔斷在夏天的角落。

    “什麽？”

    “讓別人看見你這一身土，不知道怎麽想呢，正好這裏就一百多米的路，簡單拾掇一下坐門口的電車回去正好。”

    想不明白就先不想了。少女也不是說非要個答案。

    這種東西問別人有沒有用？

    已經壓下來的東西總有一天會尋著個契機，像火山一樣噴出來，隻看那個契機的早晚。

    起碼不是現在。

    少女麵色如常，在來路的口回身笑著招手。

    “還不走？把你丟這兒可管殺不管埋。”

    ps：感謝kanonkanon同學的打賞~童子推薦了金鱗開，好頂讚。這一章感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