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這個老頭子此刻問的是她，薑如意一定是會言辭拒絕的，可他此刻問的是江子恒。薑如意自問，應該是做不了江子恒的主的。

    江子恒這個人呢，原來薑如意是經常從她師傅口中聽到的，先是誇他怎麽厲害，怎麽優秀，然後話鋒一轉，就轉到她身上了，說他再怎麽厲害，再怎麽優秀，也比她要差上一籌。所以，薑如意這就算是明白了，他師傅不遺餘力地誇江子恒的原因呢，就是為了把她誇到天上去。

    可即便如此，能被他師傅那麽挑剔的人放在嘴邊誇的，江子恒一定是真的挺優秀的存在，薑如意原來一直都是這麽想的。但是今天，薑如意突然就覺得，江子恒其實有些傻，傻到家的那種傻。這個老頭子前一刻還要奪舍於他呢，下一刻被她用異火製住了，就立馬變了態度要和他們交換，若是她，早就考慮都不考慮就直接拒絕了。這樣狡詐的老頭子，她覺得江子恒應該是應付不了的。可她看著江子恒此刻的模樣，分明是在認真考慮的。所以……那個老頭子口中的，江子恒失去的人，確實是對他很重要的吧？可就算再重要，也不能為了一個不一定能回來的人搭上自己啊。

    江師弟，你別聽他胡說。就算這世上真有他口中的所謂聚靈丹，那也是違背天道輪回的。人死了就是死了，或者輪回，或者消散於天地之間，那都是各自的命。這個丹藥是逆天的存在，就不可能會能被容於這世間。你就算真得了這丹方，真的能煉製出來，隻怕出爐的那一刻，天雷就會降下的。”

    薑如意以為，如果江子恒清醒的時候，這樣的事，他應該是都會想到的。但他現再看著並不像清醒的模樣，作為比他早結嬰幾天的‘師姐’，她有義務提醒他，讓他別犯傻。

    可……那句話怎麽說的來著，良言難勸該死鬼。

    她這兒話音才一落呢，江子恒那邊已經開口問道，“這位老前輩，您的的仇人都是什麽人？可否告知晚輩他們的名諱，如果我有能力替您報仇的話，這聚靈丹的丹方，我是想要的。”

    那個老頭子一聽江子恒這話，立馬說了三聲‘好’，然後咬牙切齒地將那四個害了他的修士的名字一一報出。“當初他們害我之時都是結丹後期的修為，這麽多年過去了，老夫也不知道他們如今的修為都高到何種程度了，但是，隻要小友你肯立誓，不管花多少時間，都會替老夫報仇，那麽作為交換，老夫的寶貝和那些丹方，就都是你的了。”

    江子恒正準備立誓呢，薑如意已經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你閉嘴！還沒問清楚呢，這誓言是能隨便立的嗎？你腦子是不是有病？有病要吃藥，別沒事就犯傻。”

    這位前輩，這樣問也許十分不禮貌，但是晚輩很想知道，您……究竟已經過世多少年了呢？”

    多少年？老夫的元神當年受到重創，附於一株靈植之上，後來那一株靈植生了靈智，老夫奪了它的靈，才漸漸恢複了意識，然後……”

    在這個老頭子開始說話之後，薑如意就發現了，她問的問題可能不大對，“等等，前輩您先等等，後頭的咱們暫時不說啊，晚輩再問您，你可知道淩雲宗、淩霄宗、九華山或者玉華山呢？”

    兩萬年前，這兩宗兩山剛剛成立，或許名氣不大，但是……一萬多年前，他們兩宗兩山在修仙界就已經很有名了。便是散修，也幾乎都聽過他們四派。更何況，他也說了，他是有門派的。

    可是，薑如意不知道該是在她意料之中還是之外呢，這位老前輩居然很茫然地問她，“這四個，是什麽？新建的門派嗎？”

    前輩，我是玉華山的弟子，他，是淩雲宗的弟子，加上淩霄宗和九華山，並稱兩宗兩山，已然都立派兩萬年有餘。”

    薑如意歎了口氣，將手從江子恒的嘴上拿了開去，想了想，在江子恒的衣服上蹭了蹭自己的手。她想，江子恒就算再傻也該明白了，這位老前輩，死了至少超過一萬年了，一萬年，那是什麽概念？渡劫期修士的壽元有八千年，之後便是大乘。也就是說，這位老前輩要找的仇人，要不是已經死了，要不是早就已經到達了大乘期，不論是哪一種情況，他們都是不可能找到的了。

    除非……除非這個老頭子吃飽了撐的，為了報仇，先煉製聚靈丹複活他們，然後再殺他們。當然，這是他們死了的情況，要是已然去了上界，那麽……要報仇恐怕也得等到幾千年以後江子恒去了上界的時候了。幾千年，他的殘魂能撐那麽久嗎？薑如意很是懷疑。

    你是，什麽意思？”顯然，那個老頭子已經鑽進了報仇的死胡同了，到現在還有些沒有想通是怎麽回事呢。

    老前輩，晚輩的意思是，您已經死的太久了，您的仇人們，要不就是壽元已盡死了，要不就是晉階大乘期，去了上界了。”

    老夫死的太久？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呢？老夫不信，老夫不信，他們一定還活著的，老夫沒有親自動手，他們怎麽能死？你在騙我，你們合夥在騙我，你們一定是和他們一夥兒的，想要騙老夫放棄報仇。老夫告訴你們，不可能，隻要老夫一天仍存在這世間，老夫就不會放棄報仇。老夫不甘心，老夫不服，啊啊啊啊啊！”

    他說著，薑如意感覺到小花周遭的火焰劇烈地震動了起來，她暗叫一聲不好，這是垂‘死’掙紮還是困獸猶鬥呢？反正，薑如意感覺壞了，早知道小花可能會有困不住他的情況，她就該把天天和小龍帶到她身邊來的才對。

    果然，在薑如意察覺不妥的下一刻，‘他’已經掙脫了小花的束縛，見小花飛快地被薑如意召喚護在她和江子恒身前，‘他’嘿嘿一笑，衝著洞府外頭就衝了出去。

    某蛟和紫梟一塊兒守著天天呢，就見一團黑霧一樣的東西衝進了洞府之中，在洞府裏頭盤旋了一陣子，似在選擇目標，而後猛地一個俯衝，衝著紫梟的方向就過去了。

    小龍一聲大吼“紫梟，快讓開！”

    特麽的，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是吧？連老子的兒子都敢打主意？”

    聽到這個聲音，某蛟眼神一亮，“紫叔！”空中，漸漸打開了一條裂縫，紫銘從裏頭跳了出來。

    而鳴遠道君，已然如同困獸一般，被困在了空中的一個有限的空間之內，進退不得。

    紫銘沒理某蛟，隻是看了眼紫梟，確認他沒事之後，衝著鳴遠道君所在‘呸’了一口，瞬間，那片空間就被熊熊烈火所包裹，鳴遠道君發出了淒厲的吼聲，比剛才被小花灼燒還要淒慘。

    薑如意慢了一步，看到紫銘之後，有些驚訝，而後迅速抱拳，“紫，紫前輩。”

    薑如意，你是不是忘記了，我和夫人把紫梟放在你身邊，是讓你保護他的安全的。”

    薑如意還沒反應過來呢，嗓子眼兒已經一甜，人麽，也倒飛了出去。如果不是紫梟及時給她墊了底，她恐怕還得重重摔一跤。

    咳咳咳……”靠在紫梟身上停住身形之後，薑如意重重咳嗽了幾聲，咳出了幾口血來。但即便如此，薑如意也依舊十分清楚，紫銘這是手下留了情的。就憑她和紫銘之間修為的差距，紫銘要弄死她，也就隻是這麽揮揮手的事兒。

    爹！”光聽聲音，紫銘都知道紫梟不高興了。這個臭小子，他替他出氣，他還生他的氣。真是越大越不知好歹了。

    沒事，紫梟我沒事。是我疏忽了，差點兒害了你們。”薑如意伸出手，給紫梟順氣了毛來。紫梟這一下，打的真是恰到好處，也給了她教訓，血吐出來之後，也對她沒有更多的影響。

    你們幾個人，還打不過這個玩意兒？”紫銘隨即轉向了那個被他困住被他的火焰烤著的鳴遠道君，他的聲音已經從最初的淒厲到了現在幾不可聞了。

    薑如意倒是沒覺得紫梟這麽做有什麽不對，若不是紫銘來的及時，鳴遠道君剛才可能就想占了紫梟的舍了。但是江子恒卻開了口，“這位前輩，可否手下留情？”

    薑如意知道，江子恒是想要聚靈丹的丹方。

    留情？為什麽要？想要傷害我兒子的人都得死，更何況，這不過是個殘魂。”

    鳴遠道君也是報仇心切，一時想岔了，還請前輩手下留情，晚輩有些事還想問問他。”

    你說什麽？鳴遠道君？玄天宗的那個？”紫銘聽到鳴遠道君的名字之後，收回了火焰，然後湊過去看了‘他’一眼，“鳴遠？你怎麽老成這樣了？”想想不對，紫銘又道，“你什麽時候死的？剛才那個是老子的兒子你知道不知道？特麽的，就算老子能放過你，我家夫人也是不會放過你的。”

    火焰不在炙烤他之後，鳴遠道君依舊不自主地發抖了好一會兒，然後……他抬起了頭來，仔細看著麵前的紫銘，並未開口。

    紫銘愣了一下，在空中轉了一圈兒，化作了原形。因為洞府裏頭空間有限，所以紫銘的化形也是很憋屈的。

    看見了紫銘頭上那一撮明顯的深紫色的長毛，鳴遠道君喃喃喚道，“紫，紫銘？”

    ……嗯，是老子。當年一別，兩萬多年沒有見了吧？”

    紫銘，你說的對，當年你說的都對，他們……都不是好人。是老夫識人不清。”

    畢竟這中間隔著兩萬年的歲月呢，紫銘回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了鳴遠道君口中的‘他們’是誰。

    你就是被他們害成這樣的？”

    是，就是他們。”說著，鳴遠道君的表情又開始猙獰起來。

    紫前輩，小心，剛才他就是這樣掙脫束縛的。”

    紫銘淡淡地回頭看了眼薑如意，那眼神之中滿是鄙視。鳴遠道君的掙紮是徒勞的。

    紫銘，看在咱們相交一場的份上，你放了我吧？等我報完了仇，隨便你怎麽處置都行。”

    你要報仇？怎麽報？你知道多少年過去了嗎？兩萬年……你以為人修和我們妖修一樣，能千年萬年地活下去？一萬年都夠一個人修死幾回的了。”

    兩萬年？怎麽可能真的過了兩萬年了呢？老夫明明覺得，老夫是昨天才剛被那些個歹人害死的。”

    鳴遠道君後來被紫銘給帶走了，至於紫銘會怎麽處置他，薑如意和江子恒都沒有問，臨走之前，鳴遠道君說了他那些殘留下來的寶物存放的地方，對於那些個寶物，薑如意和江子恒都不大在意。薑如意覺得兩萬年過去了，再好的寶物隻怕也已經成了廢物，而江子恒，從頭到尾想要的都是那張聚靈丹的丹方。

    去取丹方的時候，薑如意挺希望那個老頭子最後還擺他們一道，在這兒弄點兒什麽機關陷阱的，畢竟裏頭藏的是寶貝嘛！但是沒有，他們就是很簡單地就長驅直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