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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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懷古道:“於是你跑到宋胡家,通知宋胡說宋懷嬌與人起了爭執,恐宋懷嬌被欺負,你便讓宋胡趕緊趕往河邊?”

    李習點頭:“是……”

    宋胡聽他那麽一說,心焦女兒狀況的宋胡趕緊跑往河邊,後便看到了陳橋方坐在宋懷嬌屍身邊上,而宋懷嬌腹部插著陳橋方的佩刀。

    宋胡悲痛痛失獨女之餘,大力指認陳橋方便是殺人凶手。

    陳橋方除了喊冤枉之外,也是百口莫辨。

    池千望問:“當時宋胡趕往河邊,你跟著去後,可有看到什麽狀況?”

    他怎麽知道李習當時還跟著到河邊了?

    案宗上沒有提及,她也未曾聽誰說過。

    不僅朱懷古疑惑,李習本身也疑惑,但他不敢再反問,他如實道:

    是跟著去了,情況跟宋胡看到的差不多……”

    當時他也是做了壞事之後怕宋懷嬌真死了,他便得擔上人命,所以他跟著宋胡再次回到河邊,遠遠看著老槐樹下當時頗為混亂的場麵。

    宋胡哭喊大叫,死抓著陳橋方不放手,說陳橋方是殺人凶手。

    陳橋方大喊冤枉,說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

    他悄悄避在遠處,看著聽著,也是糊塗得緊。

    李習納悶道:“我去找宋胡的時候,河邊樹下就宋懷嬌一個人,且她還昏著,周圍也沒什麽刀啊劍的,怎麽我找宋胡一到河邊,回頭不僅多了一個大男人,還多了一把刀呢?”

    朱懷古問:“除此之外,你還看到些什麽?”

    李習搖頭:“沒有。”

    朱懷古換了個問法:“比如說,有沒有和你一樣躲在暗處遠遠偷偷瞧著的人?”

    池千望聽她這麽一問,不禁瞧她一眼,她問得認真,也專注著李習的答案,並未察覺他在看她。

    李習剛想搖頭,便讓她止住:

    好好想想!你要知道,即便金珠並非是當時宋懷嬌致死的原因,可倘若你當時不是為了避責而選擇跑去找宋胡,而是果斷地帶宋懷嬌找大夫取出金珠,她或許根本就不會死!現如今她的死,你難辭其咎!難道你不覺得虧心?不覺得這一切都是因你的一已私欲而引起的?即便那一刀非你所刺,難道你就半點兒責任也沒有?難道你就不想為宋懷嬌做點兒什麽補償她?”

    李習被說得嘴張著,大大地張著,話卻是半晌沒能說出一個字來。

    他妻子幸在這兩日都回娘家去了,連他一雙兒女都帶去了,要不然此時此景,他就得一頭撞死,方不覺得虧心虧得厲害。

    朱懷古見他沉默著,也不知他有沒有在想,她先問了另一個問題:

    告訴我,那個讓你再次到宋胡家胡言亂語,說我已定下趙傳便是殺人凶手的人是誰?那人讓你利用宋胡阻止我出城到京郊沈家村去,到底是何目的?”

    她上一個問題,李習確有努力在想,但還沒想出來,一聽她這個問題,他再無所猶疑,如倒豆子般盡數倒了出來:

    那人叫什麽,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他是個男的,每回來他都是蒙著臉,個子不高,大概就跟你差不多,會找上我,也是因著宋懷嬌被殺一案,他知道宋懷嬌吞我金珠的事情,說是我不配合他,不聽他的話行事兒,他便把殺人罪名扣在我頭上!”

    他自然便被嚇傻了,一傻,那人說什麽,他便做什麽。

    池千望問:“他都讓你做過哪些事兒?使錢財收買老仵作找回金珠,也是他讓你做的?”

    李習道:“是!本來這事兒我便正想著法子呢,他一來一說,我便同意了!”

    可那人也說了,不能跟老仵作明說金珠在宋懷嬌喉嚨裏,想著老仵作驗屍時定然會驗到喉嚨,自然也就發現了。

    沒想到老仵作隻貪財,驗屍卻有些浪得虛名,根本就沒徹底驗全宋懷嬌的屍身,自然也就讓他想用錢財找回金珠的計劃落空。

    那會兒我同意不指明金珠所在的地方,也是怕指明了,那老仵作會懷疑與宋懷嬌被殺案有關……”李習歎氣,“可沒想到,老仵作竟是那般沒用!”

    一直沒吭聲的殷朗道:“你本來就跟宋懷嬌被殺案脫不了幹係,不僅脫不了幹係,且關聯還大著呢!”

    被殷朗這麽一說,李習剛剛直起身的腰瞬間又彎了下去,雙肩都塌得不成樣子,就像一堆沒骨頭的軟肉:

    殷長隨說得是……”

    朱懷古問:“除了用錢財找回金珠與今日宋胡趕來攔我這兩件事兒,那人還讓你做了什麽?”

    李習搖頭:“沒有,再沒有了。”

    池千望也問:“那人除了臉被蒙著看不見之外,他可還有什麽特征?”

    李習回想道:“他來時都是一身黑衣,黑巾遮麵,說話聲很低,應該是不想讓我聽出他真正的聲音,所以每回他說話都壓著嗓音,很低沉,也有些沙啞,他包得密不透風,唯恐我瞧出他是誰,但他那一雙手卻是沒遮起來,我記得……”

    有薄繭,也有點兒粗,像是經常幹活的手。

    ………………

    池千望讓殷朗把李習押回大理寺牢獄待審定罪之後,他便跟朱懷古一同騎馬出了外城。

    臨分開前,朱懷古讓李習好好想想當時在河邊案發現場目睹宋胡揪著陳橋方大喊殺人凶手的人,除他外還有誰?

    彼時,已是日暮。

    兩人到沈家村時,必定得到村裏借宿一晚。

    路上朱懷古問他:“少爺,現今便把李習押回大理寺,是不是過早驚蛇了?”

    池千望道:“你剛要出外城,李習便被蛇差去勾出宋胡,讓宋胡拚了命攔下你的馬兒,你覺得你進好運印鑒之時,及後來我與殷朗進好運印鑒之時,那人還會無所察覺麽?”

    當然不會。

    那人這般關注她的動向,幾近是第一時間都知道她去往哪裏做了什麽,那麽見她與池千望、殷朗三人前後同進了好運印鑒,並在鋪麵呆了許多,那人肯定能推想到李習已被攻陷。

    那麽押不押入大理寺,其實於那人的感知,已無多大差別。

    但她猜著他應還有另一個目的:“少爺想借李習驚蛇,也是想逼蛇出洞?”

    池千望沒說是,也沒說不是,隻反問她:

    你說你在河邊偶遇沈佳豔遊船時,船尾顯然有跳下一個人,但她卻說是一塊壓磚,船夫也被她收買,連同丫寰阿菊也一並說了謊,那麽覺得那個看到你便被逼得跳下遊船避於水中,且讓沈佳豔三人齊齊說謊的人,能是誰?”

    反正不可能是陳橋方。

    陳橋方早就大大方方告訴她,沈佳豔是他私養的外室,與外室同遊一船,除非是他結發妻子來了,否則他又會怕誰怕到跳水躲避?

    然不是陳橋方,又能是誰?

    不管是誰,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那人和沈佳豔關係不淺。

    而沈家村就在眼前,說不定她與他能在這裏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