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挑明了說，肖捕頭也自知於意外死亡案上，他辦案不力，連帶著上峰洪府尹也大吃了皇帝一陣排頭，險些丟了官兒，這會兒派他親自到大理寺來送證物，其實就那麽幾樣證物，亦非他親來不可。

    他明白，洪府尹其實意在挽救一番，若幸之能讓他參與進大理寺查案當中來，便是日後此案破來，說來順天府衙多少能挽回點兒麵子。

    這點心機肖捕頭都看明白了，池千望、朱懷古、殷朗便更看得清楚，池千望大手一揮，很是不甚在意地就留下了肖捕頭，美其名肖捕頭畢竟查此案查了一月有餘，較熟悉案情，有肖捕頭一旁協助也是好的。

    肖捕頭大喜，隨後洪府尹聞訊更是大喜，直道欠了池千望一份大大的人情！

    可惜再無貴妃閨女，洪府尹便是想報答，想著池千望的能力智慧，他隻唉一聲就沒了下文，倘若他此次真能逃過皇帝的餘怒，此大人情大概他餘生都得欠著，他想也想不到他有什麽地方能幫得上池千望的忙來還此大人情了。

    先前看著案宗，聽著死者各種情況，光聽著每個死者身死之地便覺得離得頗遠，再讓殷朗在京城外城地形圖上重點劃紅出來，真真一目了然。

    朱懷古道：“八名死者死在八個地方，且這八個地方顯然並非偶然，而是特意所選！”

    可不就是特意選的麽。

    國字臉，三十多歲的肖捕頭本不敢多嘴，實在是有池千望坐鎮於公事房，大理寺又非順天府衙，他不敢造次，見朱懷古說完後看向他，他方連忙道：

    正是，東、南、西、北、東南、東北、西南、西北八方，正好八個地方。”

    先前他查此案時都與洪府尹一般認為，皆覺得不過是意外死亡，並非有什麽凶手謀劃殺人，不僅他親自走過每一個現場，就是洪府尹在被百姓聯名狀告喊冤之後，洪府尹被禦史參一本，驚動皇帝怒斥洪府尹一番，洪府尹抹著冷汗出宮後，便著他親自帶著洪府尹再親自跑一跑八個案發現場，結果與他一般，洪府尹也深覺那不過是意外。

    那會兒他倆都想不明白，怎麽死者家屬就非得執拗地認定不是意外死亡案呢？

    反正鬧都鬧起來了，且驚動了天下第一人，洪府尹給他下了死命令，人才不夠盡管說，有難處也盡管提，隻要求他務必查出點端倪來！

    他是捕頭，便是洪府尹不下這樣的令，他也得全力以赴，何況已驚動了皇帝他老人家。

    於是不較之以往那般不在意，他深入查了又查，除了幾樣幸而殘留的證物，他費了老勁，到最後僅查出一點來，就是這八個案發現場竟然是按著八方排序來的！

    沒想來大理寺一接手，人家池千望一聲令下，殷長隨一個出馬，跑了不到一日便將這個巧點給重點劃紅出來了。

    貨比貨得丟，人比人得死，他抹了抹額角的虛汗，心中七上八下，複又覺得此案案破，實在是指日可待了，七上八下的心緒又漸漸平了下來。

    隻要能揖得凶手歸案，不讓凶手再製造意外讓無辜百姓枉死，便是重重治他罪，他也甘願。

    看過殷朗親自跑過又親手劃出重點描紅後，池千望也發現到了這一點，但他沒想開口，便示意朱懷古繼續往下說。

    上有命，她隻好接命，繼續道：

    死者一，趙江，十三歲，家中長子，未婚，斷臂流血過多而亡，案發現場正是外城東麵；死者二，錢念尋，十八歲，家中次女，已婚，被突如其來的一根鐵條由左眼貫穿至後腦勺，當場死亡，案發現場位於外城南麵；死者三，秋樂，十五歲，家中獨女，父母正打算招婿入贅承繼香火，未婚，洗浴時暈厥沉底，被浴桶中水掩住口鼻，生生悶至斷氣，案發現場位於外城西；死者四，厚雨青，四十四歲，家中次子，已婚，被巨石撞得腎髒俱碎，當場死亡，案發現場位於外城北；死者五，顧碧珍，十四歲，家中長女，自有心疾，被生生嚇死而亡，案發現場位於外城東南；死者六，席林，十七歲，獨子，已定親，未婚，被斬腰而亡，案發現場位於外城東北；死者七，邰南香，二十六歲，為人母，已婚，被刀入腹部而亡，案發現場位於外城西南；死者八，童柏，十九歲，初為人父，已婚，自有肺疾，死亡當日猛咳出血，煮藥喝下反吐出大量鮮血，最終死亡，案發現場位於外城西北。”

    肖捕頭聽得目瞪口呆。

    進公事房時，他便聽殷朗將案宗遞給朱懷古時，朱懷古說案宗已看過一回，不必再深看，既隻看過一回，那這麽長的八名死者信息，便皆記下來了？

    答案是肯定的。

    曆經一個月，便是他再不才，能爬到一衙捕頭這位置，他也不算太笨，又是一月時間，他也早將八名死者的各種情況熟記於心。

    聽朱懷古說時，他便一條一條對應，結果發現竟是一字不差！

    朱懷古記性好，不止是好，已是過目不忘之能，池千望與殷朗俱已曉得，倒也不再驚訝，再觀肖捕頭模樣，兩人倒是可以理解其心情，早前尚不怎麽了解朱懷古時，兩人也是驚了一把。

    當然，池千望內斂，喜形鮮少露於色，殷朗沉穩，遇事不驚，便是心中驚訝非常，一張俊秀無雙的臉也沒外露多少。

    朱懷古說完八名死者的基本資料與死亡信息後，未看驚歎她記憶力超群的肖捕頭，徑自對池千望道：

    這八名死者初看這案宗記錄，確實偏向於意外死亡，而非人為而致。但既然能在無形中對應八個方位，再巧合的事情也再不是巧合，怪不得死者家屬要聯名狀告洪府尹昏庸，連狀師也請了，這樣太過明顯的巧處實在是過於明顯，不過……”

    池千望明白她的意思，接下道：

    不過死者家屬又非肖捕頭之流，更未有殷朗親自去查探過八個案發現場之後所描紅出重點之力，能看出八個案發現場竟巧合地在外城八個方位，所以這死者家屬會聯名狀告，並請了狀師，這背後定有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