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廂一倒豆子，互訴苦楚，不覺將朱懷古與殷朗又拉近了許多。

    自那刻起，兩人行起事兒愈發默契相宜，也時常私下說些體已話，純當是真正的兄弟在相處。

    殷朗看朱懷古頗是天涯倫落人，朱懷古看殷朗是同病相憐之人，隻是他不知她是前朝大族遺珠，她詫異於他竟是前朝重臣遺孤。

    每每思及此，朱懷古不禁對早逝的池老爺越發好奇。

    池千望不知兩人故緣，隻見兩人愈發親近，不知不覺竟吃起味來，時常以公斷私，生生將兩人共處一室的機會減少再減少，還告誡朱懷古不準再飲酒。

    朱懷古沒什麽酒力，便是池千望不下此命令，她也不會多喝酒，外邊從來無此機會，府裏麽也就與殷朗偶爾執酒言歡對月暢談，實沒什麽機會能酒多。

    殷朗亦知朱懷古不勝酒力，通常便是不到兩杯便得暈頭轉向，於是對池千望的命令，他是雙手雙腳讚同。

    他也不過沒勸過酒，隻是朱懷古嘴裏應著好，心裏藏著心，總嘴裏應著也喝著。

    殷朗不似池千望，既下不了命令，也狠不下心拒絕朱懷古邀酒相談，如今倒好了，他求之不得。

    殷朗樂見其成，朱懷古不得不從命，池千望剛看得兩人眉來眼去的相談甚歡極其牙酸，心下打算著待案子過了，得招府裏外管事問問，看哪裏有事情去殷朗到外地去忙活忙活。

    隔日一早三人出府，到大理寺便招楊不過問話。

    楊不過在昨日洪府尹親到大理寺時，便也收到先前順天府尹仵作對八個死者的屍檢結果。

    因著前三個月意外死亡案並受不到重視，死者家屬又不忍死者暴屍，隻得讓死者入土為安，再者有死者家屬不肯掩埋，力求個真相死因者，也因著是普通百姓，家中並無冰室之類，保存不得屍體，最後也不得不讓死者入土為安。

    於是前三個月的六個死者待到洪府尹接手徹查，也隻能將仵作帶到死者墳前，自土裏起棺，粗粗將早腐爛發臭的死者屍體一驗，驗還是有收獲的，隻是不如新鮮時能發現更多的痕跡線索，但終聊勝於無。

    後一個月兩名死者的驗屍結果則詳細許多，卻也成不了洪府尹破案的關健，要不然也沒池千望後麵什麽事兒了。

    昨日朱懷古所念的八個死者的狀況便是案宗裏所錄，其中便包含了順天府衙仵作的驗屍結果。

    今早楊不過到公事房重新稟了稟，竟是絲毫未能從死者屍體上取得更詳細更進一步的結果，或者其他發現，對此他自感十分慚愧：

    昨兒個我便親自去重新驗了驗，除了八月裏的兩名死者腐爛程度不大尚可一驗之外，最先的兩名死者早已麵目全非，餘下四名死者屍體上的線索亦是價值不大，再驗還不如先前順天府衙仵作所驗呈上的屍檢。而第七第八名死者，結果與府衙老仵作遞過來的結果差不離。”

    得了結果，知道驗屍結果沒變，也沒增一兩條新的線索來。

    池千望三人很快出了大理寺，直奔第一案發現場。

    楊不過是想跟來著，可沒理由跟，這屍體驗完了，也就沒他什麽事兒了。

    上回能跟著到江西南昌，也是看在他有醫術在身，但凡誰有個頭熱風寒的，能有個及時醫治的人在，也好在南昌之行也算順利，他並無用武之處。

    哀哀地看著殷朗與朱懷古能跟在池千望左右出衙去查案，他真是心癢手癢腳癢，全身都在癢的。

    正轉身欲回仵作房，便迎麵撞上刑顏玉。

    這位左少卿這幾日閑得很，大有想往意外死亡案摻一腳之意，這是昨兒個他抽空聽到的，還是朱懷古說的，準錯不了。

    其實刑顏玉也不是閑不住的人，就是素來進了這大理寺，他便時時處處有想與池千望一較高低的心思。

    按楊不過說，這池千望貴為大理寺首官，刑顏玉是下屬官，這本身就已經輸了。

    可刑顏玉偏偏不拿官位品階說事兒，揚言要在刑獄斷案上風光大勝池千望。

    刑顏玉這人不做當已，一做驚天，這也令被刑顏玉氣了十多年的刑尚書頗感安慰，說總算還有可取之處，後也就不再非要刑顏玉往他安排好的仕途上發展，放手任刑顏玉在大理寺放開手腳大幹。

    這手腳一放開，刑顏玉也沒令刑尚書失望，不久便爬到大理寺左少卿之位，穩穩的大理寺第二把手。

    現今大理寺右少卿之位空懸多外，朝中多方勢力皆有意塞人入大理寺，可惜一是皇帝不許，非要他老人家把關擇人到任，一池千望那關不好過，就連有人想走刑顏玉這條路子，也多是不好相與。

    漸漸地，大理寺左少卿之位便懸了好久，算起來已空懸快一年了。

    刑顏玉到池千望公事房來，便是想與池千望好好提一提這左少卿之位的空懸一事，未料碰到楊不過，得知很不巧，池千望主仆三人剛剛出去，直撲外城查案去了。

    刑顏玉也不廢話，趁著幫著池千望了結了舊案大國寺失蹤案後，他清閑了好幾日，這會兒毫不猶豫，腳尖一轉便也出了大理寺，大車也不坐了，騎著馬兒直出內城。

    楊不過前後目送走兩拔人，隻能眼巴巴望著，連句要不捎他一起的話都不敢出口，光心裏酸得很，心說這身份真是要緊的東西。

    唉。

    池千望一行三人不知後有刑顏玉，及楊不過接二連三的扼腕歎氣，三人一到外城第一案發現場，便細心探查起來。

    其實也早沒什麽可探查了，然朱懷古堅持來，池千望允了。

    第一案發現場是在離死者一趙江家不遠的一處建到一半的工地裏，因著死人，這工地也停過工，地正是京城士紳方老爺買下建私宅的地皮，又因當時洪府尹未有重視，雖有趙江父親喊冤報案，但當時隻一名捕快過來看一眼，隨後便向洪府尹回稟說是意外死亡，並非有人蓄意謀之，於是這地方隻在趙江父母兄弟的鬧騰下停了不到半日的時間，便恢複了修建。

    後至洪府尹真正立案重視起來，方士紳私宅已建有一半，不過好在方士紳頗忌憚出過人命的地方沾過血，吩咐到最後再修建，這其間便請了高僧做了回法事，也算安一安趙江地下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