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花船上，卻無心遊湖。

    朱懷古與殷朗皆十分警惕，又要注意莫引人注意，行將過一圈，沒什麽發現。

    末了上岸，朱懷古覺得這樣不是法子，這樣下去便是到天明也未必能尋到什麽線索：

    要尋凶手的蹤跡，還得順著凶手的思維來……”

    殷朗聽著這話是沒錯，可什麽叫做順著凶手的思維？

    接下來朱懷古的舉動直接給了他答案，她讓他在稻香湖繼續監視下去，盯著湖麵，一無異常便可就近做出最佳反應，她自已則得離開稻香湖。

    殷朗攔住她：“也不是我不想讓你走，隻是少爺那邊早有交代過，此案凶險，凶手殘暴，不可讓你單獨一人冒險。”

    朱懷古想起今夜池千望臨進內城前還叮囑她小心二字，便知殷朗所言並無借池千望的名頭來壓她，這兩人純粹就是關心她，擔心她一個人會出什麽差池。

    她揚起笑耐心地解釋：“我不會有事兒的，不過是重走一遍城內城外的一些路線，這會兒早已宵禁，我雖有少爺的牌子，可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會輕易出城的。你也安下心來，我這條命，其實我是很珍惜的，不必你與少爺交代，我自已也不會跑到危險的地方去，說來我這個人，其實並沒有什麽冒險的精神。”

    見殷朗仍不太放心，臉上滿是猶豫之色，她接著道：

    再者說了，還有巡城官差呢，京城治安素來不錯，便是此案凶手猖狂，也不至於隨便在街上拉個人就殺。何況凶手如今手上已有人選，在第十場凶殺未發生之前，凶手是不會再抓人的。畢竟圈養，還是一件挺麻煩的事情。”

    她倒是希望凶手能出來溜溜，讓她遇上一遇。

    像凶手這種行事有計劃，殺人還講究個方位，定然不會隨隨便便遇人便殺，而是得經過周詳的布署，縝密地計劃，從熟悉死者生前常來常往的路線，到死者每日的行程安排，這些都得涉及一二，她便是當麵遇到凶手，凶手也會像個平常人一般，若無其事地自她身旁走過。

    狗隻要不急，便不會跳牆。

    她不出手，手已握有目標的凶手自然不會對她如何，反而在這個時候，凶手會更加謹慎，不會節外生枝，這也是目前最讓她糟心之處。

    凶手不想節外生枝，隻想穩穩當當地成功地執行第十場凶殺，那便不會輕易出來溜噠，必出來必有目的。

    就算凶手經常出來溜噠，她都不一定能在諾大的京城遇到凶手，何況如今這個敏感時刻，凶手謹小慎微，更不會讓她遇到。

    不，應該說是不會讓所有與官府有關的人遇到。

    凶手會避開，極其所能地避開官府所有的人事物。

    殷朗不知朱懷古心中所想，他隻聽到她說出圈卷也是一件挺麻煩的事情時，隻覺得頭皮一陣發麻，他不禁問她：

    你、你就不怕麽？凶手已然連殺了九人，你追著凶手不放，你也說過凶手一直躲在暗處觀察著我們，即便凶手無法完全得知我們的狀況，但一些日常卻還是可以的。”

    大理寺上衙下衙都有固定的時間，就像上早朝一樣，這些整個京城的百姓，誰都知道，這樣平常且規律的行程其實不算什麽，更不是秘密，凶手怎麽可能不知道。

    即是知道，你就不怕凶手曉得你緊揪著凶手尾巴不放，憤而將下一個目標定為你麽？

    朱懷古明白殷朗的意思，更能明白殷朗的擔心。

    大國寺縱火案與大國寺失蹤案告破後，曾有一段時日挺閑的，她在池千望跟前沒什麽事兒做，整日閑得可以，那會兒她跟殷朗的友誼又得到了升華，直接進了兩個台階，兩人可謂無話不談。

    她會告訴他許多事情，他也會告知她想要知道的許多事情。

    其中有一件，並其是她想知道的，隻是他想讓她知道，並意識到，其實跟在池千望這位大理寺首官身邊，有時候是挺危險的一件事情。

    例如就在去歲，那會兒池千望複核刑部審好結案的一個貪官案子，複核後，池千望覺得其中還有許多未明之處，便將其扣了下來，意要重查重審。

    沒想到就在這個重新查審的過程中，池千望便遭遇了大大小小不下十次的意外。

    明眼人都知道那不是意外，可除了心知肚明之外，誰也不會替池千望開口說上一句，便是當時刑顏玉想說，也被池千望阻止了，春津那時候更是除了宮裏，便老往池千望身邊靠。

    便是當時有殷朗貼身保護著，有刑顏玉明裏暗裏派人跟著，春津這位太醫時時看顧著，池千望還是在一個下衙歸家的夜裏，遭到了刺殺。

    那一場刺殺並沒有明著來，而是借著盜賊猖狂，以盜賊的名義刺殺的大理寺首官，最後那幾個盜賊自然落了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然那會兒，本有意留下活口的池千望，卻沒能順利留下活口，反而不慎讓本想留活口審一審背後主使的盜賊反撲，被盜賊刺了一劍。

    殷朗當時回憶起來，仍心有餘悸，說幸在當時春太醫及時趕到，說幸在他發現及時那劍刺偏了一分，說幸在那劍上沒抹上毒，總之說了許多慶幸，總之很是慶幸池千望沒在那場刺殺中死亡，要不然他便沒臉去底下見池老爺了。

    縱使殷朗那會兒沒明說，她也能感受到，倘若當時池千望真被一劍刺殺身亡，那殷朗必定也不是苟活，必然在池千望死後，剿滅那一群不管到底是不是真的盜賊之後，便會以死謝罪。

    她承認，當她在當時意識到這一點時，她望著殷朗那俊秀無雙的臉龐，隻覺得這個男人耀眼得讓她睜不開眼，讓她莫名地感到心安。

    朱懷古主動伸手，殷朗看著她伸出的那如玉般瑩白的手，她握上他的大掌，感受著他掌心的溫暖，還有因長年練武而富有老繭的粗糙。

    她仰著臉看著被她突然地親近而嚇得呆愣的他，淺淺笑開：

    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