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有恃無恐的方懷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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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人明將手上的折子隨手扔回桌上,“反?父皇怎麽會這麽認為呢?孤本來就是太子,接替這個位子明正言順,如今也不過是時間提早了一些罷了!父皇放心,孤定不負父皇的囑托,定不負這江山!”
聞人政德瞪大眼睛,“混賬!你竟真存了這等心思!朕還是皇帝,這天下要給誰由朕說了算,你給朕滾,滾出去!再不滾,可別怪朕不顧父子情麵!”
“父皇啊父皇,你怎麽如此天真呢?都到了這一步,你覺得孤會因為你的三言兩語就走嗎?要怪就怪你那個好兒子,一直睡下去不就好了嗎?為什麽非要醒來壞了孤的大事呢?孤這麽多年苦心孤詣謀得的財路,被他一夕之間毀個一幹二淨。自出生開始,孤就被他壓在頭上,你們知道孤有多難受嗎?他就像是壓在孤頭頂的大山,躲,躲不掉;挪,挪不開;費盡了心機弄了密藥將他弄倒,好不容易得了這個太子之位,卻好像是從他那裏借來的;他一醒來,你們又開始蠢蠢欲動了,都是你們逼的!你們逼的!”聞人明麵色猙獰,沒錯,他沒錯,要不是他們一直逼他,他也不會鋌而走險走一這一步。
“你錯了!”聞人政德眼神閃爍,又好似有些失望般地道:“朕什麽時候說過要讓他取你代之?這太子之位給了你,就是你的,朕不同意就誰也奪不走,糊塗啊糊塗!”
沒錯,他從來也沒打算要把太子之位再給老大。老大做太子這些年,在朝中的威嚴甚至隱隱勝過他,他還沒準備把皇位交出去,怎麽會讓一個對他有威脅的人再做儲君?若不是因為如此,他怎麽會任由老二對老大動手呢?
之前的一切也不過是做給眾人看的而已,若不然,那些朝臣三天兩頭到他跟前吵吵鬧鬧成何體統?最重要的是,他還想要維持跟老三的父子之情,怎麽說也是她的兒子,他的皇位總歸是要交給其中一個的,不想給老大自然就隻能給老三了。
“好了!”聞人明譏笑地道:“這些好聽話就不要再說了,父皇隻要給兒臣一紙禪位詔書;以後您是太上皇,照樣住在宮裏,照樣享受榮華富貴,跟以前也沒什麽不同!”
沒什麽不同?他做了太上皇,還有誰會聽他的?他早習慣了坐在龍椅上發號施令,要他把手中的權利拱手讓人,他如何能甘心?“明兒,你現在回頭還來得及,朕不怪你,也不會秋後算賬;以後你還是太子,等時機到了,朕就將皇位交給你,如何?”
聞人明有一瞬間的恍惚,這還是父皇第一次這麽親切地叫他明兒呢!以前他聽見父皇叫那兩兄弟小名的時候,心裏不知道有多羨慕;因為那代表著疼寵,代表著在宮中高人一等,代表著帝王最至高無上的寵愛。這麽多年了,他早已經放棄了,卻不想竟在此時等到了曾經求而不得的這一聲明兒,當真是可笑啊……
聞人政德還在勸哄,“明兒,父皇不會害你的,現在回頭還來得及!聽朕的話,趕緊回東宮去吧,今晚的一切,朕隻當什麽都沒看到!”
眼角餘光卻撇向不知什麽時候出去又悄悄挪回來的洛公公身上,見洛公公搖頭表示出不去的時候,他的心漸漸往下沉。這畜牲也不知道密謀了多久,竟是控製了宮中的禁衛,這下可如何是好?他身邊的暗衛就算能以一敵百,可也是血肉之軀啊,有個什麽萬一的,他怎麽辦?也不知道宮外怎麽樣了,昊兒他們來不來得及進宮救駕……
“父皇啊…兒臣等這一聲明兒等了好久好久啊…隻是可惜,在最不需要的現在卻等到了,當真是命運弄人!您若是能早些對兒臣這樣親和該多好,或許咱們就用不著走到這一步了!”聞人明的眼裏隱隱有些淚光,片刻之後又帶著孤注一擲的狠厲,“不要再說這些廢話了,父皇快下詔書吧,父子情分以後再敘也不遲!”
而宮外此時的局勢也是不容樂觀。
韋鴻睿本在書房處理公務,正要回臥房歇息,眼皮卻一直跳個不停。將所有的事情在腦子裏過了一遍,似乎最近朝堂上的人都很安分,也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需要注意;莫非是他自己想太多,所以才如此心神不定?
想了想還是將暗衛叫了出來,問道:“最近方府那邊可有什麽異動?”
“回主子的話,除了太子去得勤了些,並沒有其他異常!”
“太子?”韋鴻睿擰了擰眉,“方太師是他外祖,多去幾次倒也不奇怪!還有呢?呂府呢?其他幾個太子派係的可有什麽動靜?”
“除了上朝,俱都安安分分地在府中待著,並未見什麽反常!”
“都安安分分…這才是最大的反常啊……”韋鴻睿喃喃自語,想到什麽似的立刻站起身,“你趕緊去宮門處看看,記住,隻查探情況就好,不必進宮!”
最近老太君病情時好時壞,他也沒有太多精力放在別的事情上麵,以至於竟是疏忽至此。“再派幾個人去駱宅和武王府看看!”千萬別出事啊…若不然,他如何跟死去的妹妹交待,如何跟爹交待,又如何跟自己交待!
暗衛抬頭看了他一眼才道:“武王殿下今日將娘娘三姐弟和簡公子送去了京郊的莊子上,駱宅現在隻剩下大皇子聞人禦!”
“好端端為什麽要送去莊子上?莫非是…有什麽大事發生?你去趟武王府,請武王爺來一趟!”韋鴻睿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這時候去莊子上做什麽?
“主子,武王爺還未回城!”
“什麽!”韋鴻睿在書房來回踱步,“京郊離城內也不過將將半日的路程,竟到現在還未回來麽?還是他也留在莊子上了?你先去找大皇子問問再來回我!”
未料暗衛還未來得及出去,管家就急急忙忙跑過來,“老老爺…大皇子來了,此刻就在前廳,說是有急事找您!”
都近午夜了,什麽事這麽急?韋鴻睿心裏疑惑,腳下卻片刻也不停地往前廳去。
管家氣喘籲籲地跟在後頭,累死他一把老骨頭了,大半夜的來回折騰。
聞人禦臉上是少有的嚴肅,昊兒到這個時辰了還未回來,他就知道出事了。隻盼著他們都能安然無恙,即使不能也一定要保住性命。
也怪他不好,把聞人明逼到了絕境,這才讓他走投無路之下選擇狗急跳牆。外麵街道上意料之外又預料之中的平靜,已經說明了一切;要不是他走了小路過來,此時都不一定能到韋府。
他知道聞人明一定會有動作,卻沒想到他動作竟然會這麽快。昊兒還未回來,他們計劃也沒辦法實施,現在隻能另想辦法了。
“太…殿下,您深夜前來可是有事?”韋鴻睿急急趕來,隻拱了拱手,來不及寒暄直接問道。
“韋大人,打擾了!不瞞你說,本宮懷疑出事了!昊兒送靜竹他們去莊子上,說好了亥時之前一定回來,可這都午夜了,人影都還沒看到;不僅如此,他們帶去的人也都沒回來!而且,街道上巡邏的兵將也不對,人太多了;似乎將整個街道都封鎖了,半個行人都沒有,連更夫也不見蹤影!”
“!”韋鴻睿驚了一驚,難道真出事了?“殿下確定嗎?這事兒馬虎不得,若是咱們搞錯了;被別人冠一個居心叵測意圖謀反的罪名,到時候跟咱們有關聯的人,一個也別想活著!”
“本宮也沒有確鑿的證據,可情勢刻不容緩,咱們必須快點做決定,宮裏那邊也耽誤不得!”聞人禦何嚐不知道這些,但萬一是真的,那他們此刻的不作為,一樣會成為別人口中的把柄。
“既然你們如此猶豫不決,不如本太師來幫你們做決定如何?”方懷升帶著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地走進來。
聞人禦、韋鴻睿瞬間就變了臉色,“你怎麽進來的?一沒拜帖,二沒受邀就闖進我韋府,恐怕不太好吧?”
方懷升哈哈大笑,“韋大人,咱們同朝為官這麽多年,你還是第一次對本太師如此無禮呢!沒關係,本太師年長你幾歲,不會與你計較的!”轉頭看向聞人禦,像是才發現他也在一般,“喲,這不是前太子殿下嗎?深夜到韋府,可是有什麽要事?若是有什麽要事,本太師也願效犬馬之勞啊!”
聞人禦眯了眼睛,冷冷地道:“太師倒是好興致,三更半夜帶著這麽多人到韋府來,見了本宮一不見禮二不跪拜;莫非,你對父皇有什麽不滿不成?”
“對皇上不滿?”方懷升笑著搖頭,“非也非也,本太師豈敢對皇上不滿,對太子殿下嘛就不一定了!唉喲,瞧我這記性,年紀大了,竟是忘了如今你已經不是太子殿下了!”裝模作樣地隨便拱了拱手道:“口誤,還望大皇子切誤怪罪!”
“本宮不怪罪!太師年紀這麽大了,早該頤養天年了,記性不好算不得什麽大毛病;別是手腳不好,腦子不好就行了;若是老無所依隻能靠自己,那太師將來的日子就不好過了!”聞人禦四兩撥千斤地回敬,他心裏擔心著弟弟、逸軒和靜竹他們,也沒那麽多耐心陪著這個老東西拉東扯西。
方懷升先是臉色一黑,繼而想到他們待會兒的下場,又將怒火壓下,笑道:“喲,看來是本太師來得不是時候,沒想到韋大人和大皇子火氣都這麽大!來人,還不快去泡幾杯茶上來給兩個貴人降降火,怎麽當下屬的,竟是一點眼色都不會看!”
韋鴻睿握緊拳頭,氣得臉上青筋四起,“這是我韋家,不是你方府,還輪不到你來發號施令!你深夜前來,究竟所為何事?要是沒什麽事,恕我不便招待!”
“有事,當然有事了!”方懷升也不計較他的無禮,撣撣長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找了張椅子坐下,“本太師深夜前來,是想與韋大人一掃前嫌握手言和的!本太師與你鬥了大半輩子,如今半截身子都入土了,也想通了,不想再與你們這些年輕人爭什麽了;以後,咱們就一同為朝廷效力,共赴榮華,如何?”
見韋鴻睿不說話,他又接著道:“咱們入朝為官,無非是為了光宗耀祖,造福百姓,韋大人應該不會不願意吧?你也明白的,本太師並未做過什麽危害社稷之事;隻是子孫不爭氣,做了些錯事,這也是無可耐何,本太師也不想的!不過,以後不會了,本太師已經將他們都拘起來了,他們以後再也不能出來做亂了!”
說到這裏的時候,方懷升的臉上有一種扭曲的興奮。沒錯,他之所以會答應外甥做這種大逆不道犯上作亂之事,就是因為外甥答應會幫他把幾個有出息的庶子找回來;而且,方府的那些人也任他處置。
他一輩子被正妻壓在頭上,到此時才算是揚眉吐氣。將那個老太婆和她那幾個不成器的兒孫全都關在了地牢,現在的方府才算得上真正的方府。隻要等外甥一登基,再將他幾個庶子找回來,何愁他方府以後的前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就是為他準備的!
韋鴻睿和聞人禦對視一眼,這老頭是瘋了吧?聽說宮裏的雨妃也瘋了,莫非是他們家有這種遺傳的瘋病?要不然怎麽一個兩個都這麽瘋癲?
或許是發現自己太過激動了,方懷升將臉上的神情收了收,恢複了往日裏仙風道骨的模樣,“如何?本太師是誠心相邀,韋大人想必不會拒絕吧?”
韋鴻睿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咱們畢竟鬥了這麽多年,太師想要化幹戈為玉帛的心思我可以理解;隻是一時半會兒的,我做不了決定!不如太師先回府吧,夜深了,明日還要上朝,等哪日咱們找個空閑專門來說說這個事也不遲!”
“那可不行!本太師特意深夜前來,自然是想要馬上就得個答案;此時回去,就算本太師答應,本太師帶過來的這些侍衛也不能答應!”隨著他的話音落地,他帶過來的那些人將刀抽出半截,仿佛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相向。
“方太師這是當著本宮的麵逼迫朝廷重臣?你就不怕本宮進宮稟告父皇?”
方懷升扯了扯眼皮,看也沒看他一眼,“恐怕你是進不了宮了!”
聞人禦和韋鴻睿兩人心裏俱是“咯噔”一下,看樣子,宮裏也出事了。“你好大的膽子,藐視本宮就算了,竟然敢如此大言不慚,本宮這就進宮去跟父皇說道說道!”
隻可惜他剛走兩步就被人攔了下來,“大皇子,這種雕蟲小計就不要使出來了,免得丟人!果然是躺久了,腦子都躺鏽了,以往的聰明才智哪兒去了?”
聞人禦笑了笑,“本宮自然是沒法跟太師比了!太師這是一定要強人所難了?”
“強人所難?”方懷升輕蔑道:“你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崽子,我強你所難又怎樣?勸你們還是乖乖待在這裏吧,等太子殿下成事了,自然會放了你們的!”
“那麽,你是跟著太子一起謀反了?你就不怕天下人戳你脊梁骨嗎?”韋鴻睿實在是沒想到他們竟然會這麽大膽,當今聖上一沒傷二沒病,好端端竟然就敢逼宮,究竟是誰給他們的膽子?
“韋鴻睿,枉本太師還把你當半個對手,卻原來也不過如此!什麽叫謀反?這天下本就該是太子殿下的,如今他不過早一些拿回來有什麽不對?更何況,成王敗寇,隻要他能當了皇帝,後世史書還不是由他想怎麽說就怎麽說?天下人?他是皇帝,是天下人的主人,有哪個奴仆敢對主人不敬的?而本太師,是他的外祖,哪個天下人敢戳本太師的脊梁骨?不怕皇帝誅了他們九族嗎?”
“簡直是不可理喻!來人!將這些闖進府裏的歹人拿下!”隨著韋鴻睿一聲令下,兩方人馬打了起來。
方懷升卻依舊老神在在地坐著,像是一點都不擔心他的人被抓似的。
韋鴻睿心裏越發地不安,他到底有什麽底氣?
出了這麽大的動靜,其他人不可能毫不知情。韋鴻誌讓弟弟韋鴻良將眾人安置到密室,自己則提了大刀往前廳這邊殺將過來。
跟在他身後的還有非要跟過來的韋英韶兩兄弟,三人帶著侍衛殺出一條血路,看到前廳對峙的三人。警惕地望著方懷升走到自家大哥身邊,“大哥,怎麽回事?”
“有人謀反了!”韋鴻睿言簡意賅地道:“父親跟娘他們呢?”
韋鴻誌想到剛才大喊大叫恍若得了失心瘋的娘,皺了皺眉頭小聲道:“都安置好了,大哥放心!”至於被打昏的爹,這種小事就不要說了,等此事過去,他再去跟爹請罪!
韋鴻睿點點頭,轉頭對聞人禦道:“殿下,咱們不能再耽誤了,必須趕緊進宮去救皇上!”
“想走?沒那麽容易!”方懷升手成爪狀向他們撲過來。
聞人禦冷眼瞧著竟像是個高手,這老東西,藏得真夠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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