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喟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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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你說今天表現最好的是寶兒?”

    天色昏暗了下來,房間內掌了燈,照的一片燈火通明。

    不遠處的香爐裏,點燃了加了麝香的香,青煙嫋嫋間,整個房間內都彌漫著一股子好聞的香味,有提神醒腦之效。

    房間的窗子敞開著,傍晚時微帶著涼意的風吹進來,帶走了白日裏的熱燥和煩悶。

    手中持著奏折的孟昶,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把頭從擺放著厚厚幾騾子奏折的桌案間抬了起來,眼睛微瞪的看著不遠處跪拜在地上的老太監,問出了這樣一句話。

    “回稟陛下,千真萬確,在今天禮儀訓練中,表現最好的,確實是三皇子,不僅僅動作做的到位,堅持的時間也最長,而且基本上沒有被奴婢們糾正提醒過。

    在下午的訓練進行了一個時辰之時,二皇子崩潰退場,一個時辰零三刻的時候,大皇子堅持不住倒地退場,隻有三皇子堅持到了最後一刻。

    而且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是被宮人抬著回去的,三皇子是堅持步行回去。”

    隨著宦官不帶多少波動的聲音響起,孟昶臉上的表情也在不停的變化,訝然,疑惑、不信這些神情一一出現,交融在一起。

    “寶兒怎麽做到的?你們可有從中提供什麽方便?”

    問出這句話之後,孟昶就有些後悔,在別人那裏,自己的命令還有可能會被打些折扣,但是在‘教禮司’這些古板的老宦官那裏,絕對會執行的不差半點。

    “回稟陛下,奴婢等人不敢有絲毫的舞弊,還請陛下明鑒。

    三位皇子所做的禮儀,所吃的吃食,所受到的待遇,全部相同,至於三皇子為何表現最後,以奴婢愚見,全是堅持兩字。”

    “奧?堅持?你倒是給朕說說,他是如何堅持的?”孟昶露出了一絲好奇之色,追問道。

    對於這個三兒子,他最是了解不過,天資聰慧,五歲就能日誦詩書萬言,隻不過越長大性子也就變得越扭,而且做事情最是沒有長性。

    否則以他早年表現出來聰慧程度,無論專心鑽研那一道,都會取得一些成就,隻是可惜……

    現在猛然聽到‘教禮司’的教禮宦官說,玄寶表現好的原因,竟是‘堅持’二字,這如何不讓他感到驚訝?

    “回稟陛下,在奴婢看來,三皇子也早就疲憊不堪,甚至是三位皇子之中最先露出疲態的。

    隻是雖然疲倦,三皇子的動作,卻一點都沒有變過,就那樣保持不動,一直堅持了下去……”

    “這樣啊!”孟昶有些微微動容。

    身為一個皇帝,他自然知道這種保持一個姿勢不動的禮儀訓練時多麽的難以忍受,卻沒有想到這其中能夠堅持時間最長的,卻是體力不占優勢的幼子。

    如果沒有記錯,他被抽了一頓板子,屁股上的傷勢還沒有好吧?

    忽然,他笑了起來,這八成是這幼子的倔脾氣又上來了,如若不然無論如何他都不該有這樣的表現才對。

    想到這,孟昶想讓宦官退下,但想了想又加問了一句道:“除了堅持這一點之外,就沒有其它因素了嗎?”

    “回稟陛下,也有。”

    “道來。”

    “三皇子午膳時,食用了一大碗黃米飯。”

    “哈哈哈……”孟昶大笑起來,好不容易才停息下來,揮揮手讓宦官出去,自己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下去的道“…原…原來是生生的把…把喆兒和玨兒餓…餓敗的……”

    隨著宦官的退去,房間內再次恢複了平靜,孟昶坐在桌案前,盯著麵前攤開的詔書,愣愣的出神,這顯然是一道擬好還沒有發布出去的旨意。

    他右手執著毛筆,幾次想要落下,但終究還是停了下來。

    看看手中已經幹了的筆尖,孟昶喟歎一聲,就把筆胡亂的擲在桌子上。

    “你的性子要是不扭,一直如同以往一般聽話,亦或是有今日的表現該多好啊,朕總共就隻有你們三個孩子,又怎麽忍心……”

    他聲音低沉下去,略顯傷感,隨後把詔書折疊起來,放進書桌裏麵的一個小匣子裏麵,鎖了起來。

    做完這也,孟昶也沒有了再看奏折的興趣,便起身離開了房間,此時外麵夜色已濃……

    半輪明月橫空,潔白的月光灑遍蜀中。

    靜默的群山,奔騰的江河,夜晚江邊的漁火,點綴在田間的村落,亦或者是高大雄偉的皇城,在月色的籠罩下,遠遠望去,都隻有一個輪廓,多了幾分白日裏所不曾有的靜謐。

    皇宮一角,一個相對獨立的小院裏,所有人在行動的時候,都是輕手輕腳的。

    看那小心翼翼的模樣,倒是如同在做些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擔心被人抓到一般。

    一個衣著華麗的女子,朝這裏走來,身後的宮女手裏提著一個飯盒。

    “昭容娘娘。”

    周奶娘迎上來,蹲身施禮,小聲的說道。

    婦人點點頭,側著身子朝一間陷入黑暗的屋子看了看,輕聲問道:“寶兒睡了?”

    “睡了,回來泡了個澡,吃了點東西就睡了。”

    “睡了也好,那這碗養神湯就放在這裏,等明早他醒了,熱熱讓他喝吧。

    明天還要進行一天的禮儀訓練,後天要去觀摩小叔們的封王大典,大後天要參加自己的封王大典,這幾天都不得閑,吃食上麵一定要供應好了。”

    “奴婢知道”周奶娘在一旁應到。

    “寶兒這身上還帶著傷,真不知道這一天嚴苛的訓練他是怎麽熬下來的…陛下也真是的,訓練起來一點都不手軟……”

    婦人歎息了一聲低語道,眼中全是心疼之色。

    涉及到了皇帝陛下,周奶娘自然是不好開口,她從宮女手中接過食盒,靜靜的站在一側。

    “…苦了寶兒這孩子了……”

    夜色之中,響起婦人低低的喟歎,旋即就消失的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