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都虛成這個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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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得有兩年的時間,自從那天我被檢查出患有獲得性弓形體扁桃體炎後,嚇壞了的我姐就再也沒有抓小動物回來吃過。其實我知道,她內心的暴虐因子並沒有因此減少,她隻是擔心從小就體弱多病的我會哪天突然死於某些疾病的不明AOE。
而此時,不知道我姐從哪裏抓來一隻貓,摁在砧板上,握著寒光閃閃的菜刀就要朝著它的脖子砍下去。
那是一隻白色的大貓,有著漂亮的琥珀色豎瞳和柔順濃密的毛發,隻是肥的有些誇張,四條小短腿兒胡亂的蹬著,溢著血漬的嘴發出像嬰兒哭一樣讓人毛骨悚然的“嗚嗚”聲。
“你回來了。”我姐轉過頭,眯著眼睛瞅著我,手裏的菜刀就揚在半空中。看樣子再晚一步,我推開門見到的就是血濺五步的場景了。
白貓在我姐的手底下徒勞的掙紮了幾下,歪著小腦袋望向我,那雙原本滿是驚恐的寶石一般的眼睛裏閃爍過一絲希冀。
我衝著我姐點了點頭,“嗯,姐,怎麽要殺貓?你想吃貓肉了?”
和大多數尋常漢家百姓一樣,我跟我姐並沒有什麽特殊的信仰,不管是狗還是貓,甚至是刺蝟、小蛇、壁虎或者蜻蜓,我們都吃過。以前的我從來沒有感覺這有什麽不對,或許直到現在也是如此,但是今天我卻有些於心不忍。這隻肥貓的眼神讓我莫名的就想到了今晚的琪琪,心裏沒來由的一痛。
“我睡的正香,這貨跟發春似的叫個沒完,跟小孩子哭似的,吵得我頭皮發麻。”
貧困艱難的現實生活讓我姐心硬如鐵,和我不同,她的想法很少會受到外界因素的影響。
我蹲下身子,**著肥貓光滑柔軟的長毛,它的後腿突兀的一蹬,在我的掌緣上劃出兩道深深的傷口。鮮血伴隨著疼痛,瞬間就湧了出來。
“喵嗚!”
刺耳的尖叫嚇了我一跳,差點一屁股仰坐在地上。
我姐翻了個白眼,“活該,誰讓你摸它!”
我擠壓著手掌的傷口,疼的我齜牙咧嘴,“姐,放了它吧。這肉又不好吃,再說,還不知道它身上有沒有帶什麽亂七八糟的寄生蟲呢。我可不想讓我親愛的、相依為命的姐姐大人莫名病倒。”
我姐哼哼了兩聲,捏著肥貓的脖子站了起來,拉開屋門,一甩手就把它扔了出去,“你這是愛心泛濫了?以前也沒見你少吃一塊兒!”
我笑嘻嘻的抱著我姐的胳膊,“那以前咱們不是沒有吃的嘛,不吃就餓死了,現在咱們也不缺這口吃的,再殺這些小動物,我就覺得心裏難受。”
我倆相依為命的生活,我姐對我柔情似水,雖然有時候她會揍我,但是她很少不顧及我的感受。
我姐扁了扁嘴,拉著我往她的房間裏走,又開始碎碎念,“現在咱們也缺錢啊,你要上大學,還要買房子娶媳婦...說不定哪天就又得饑一頓飽一頓了。”
我拍著胸脯說,“以後我養你!我今晚掙了四百多呢,我每天都能掙四五百。”
我姐咯咯嬌笑,手指頭戳了戳我的腦門,“這可是你說的!那以後我可就要賴著你了,要多多掙錢呀!”
我忙不迭的點頭,一激動就把錢包裏的銀行卡拿了出來。我姐隻穿著短短的熱褲和黃色的印著皮卡丘形象的小短衫,鼓脹脹的胸脯撐起短衫,皮卡丘那一對兒跟得了白內障一樣的眼珠子正好疊在她兩粒圓滾滾的小葡萄上。這上下兩件都沒有口袋,我腦袋一熱,就把銀行卡塞進了她的胸罩裏...
我姐臉一黑,兩指夾出胸罩裏的銀行卡,沉聲說,“你這都跟誰學的,你在金燕他們給你小費也是塞你胸罩裏?”
我矢口否認,這不是跟老王那王八蛋學的麽,我這手賤的!我知道這個動作具有一定的侮辱性質,據說意大利的嫖/客們在支付嫖/資的時候,都是把錢塞進妓/女胸罩裏的,後來這個傳統就流行到了世界各地。
我居然自己作死把銀行卡塞進我親姐的胸罩裏,我這是有多變態才能做出這種事。
我姐歎氣,從電視櫃的抽屜裏翻出兩塊創可貼,撕開了給我貼在手掌上,皺著眉頭說,“疼吧?明天去打針。你說一聲就行了,幹嘛要動手去摸那死貓!得,你這一天的都錢白掙了,看你浪的!”
我沒皮沒臉的笑,她不追究,我也就不忐忑了。看我姐的樣子,她是怕我在金燕受到過別人這樣的侮辱才生氣的,而不是我的輕佻惹她發怒。
我姐掀開褥子,把那張銀行卡壓在了床板上,“我給你放著吧,每天把整票都存起來。咱們不能光看眼前,得多想想以後怎麽辦,不能亂花。”
我點頭。
我姐瞪了我一眼,“滾回去睡覺吧,這麽晚了。杵在這裏做什麽!”
我吃了一嚇,做賊似的逃跑了,連想要告訴我姐我女身來大姨媽的事都忘了說。
在我懂事之後,我一直都有斷斷續續的幻想過如果她不是我親姐會怎麽樣。她會嫁給我、照顧我,然後我們一起生一堆小寶寶從此過上沒羞沒臊的小日子?
不不不!首先,如果我們不是親姐弟,她肯定早就痛痛快快的讓我滾蛋了,或許連理都不會理我。
我姐她就不是一個聖母心泛濫的人,連社會主義都不信,你指望著她會去信禿頭教們扯淡的因果說?
其次,我們是真的親姐弟。雖然她在對我痛下黑手時會經常伴隨著口不擇言的謾罵,諸如“小畜生”、“兔崽子”之類讓我懷疑自己是不是隔壁老王私生子的話。小時候我很醜,又黑又瘦,跟餓脫了毛的猴子似的,我姐卻很萌很漂亮,但是等我第二性征開始發育後,我和我姐就越長越像。相似程度直追五年前後的黑白照片。
或許每個男孩子或多或少的都有些戀母情結,我沒有母親,於是我就把這種濃濃的依戀轉移到了從小就精心照料著我的姐姐身上,別人我不太清楚,反正我是這樣。我第一個幻想的異性就是我姐,這樣說我真的很變態,也很禽獸,以至於我一直都自卑到自閉,不敢去和外人過多的交流接觸,小心謹慎的避免著他們觸碰到我內心渺小躁動的邪惡與羞愧。
如果沒有我姐,我不知道自己會是一種能怎樣描述的孤獨。
這一晚,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無數的畫麵像老電影中經典的全景長鏡頭一樣緩緩流過,然而醒來之後,我卻隻模模糊糊的記住了一個畫麵。
我想,大概在夢中我哭了,半睡半醒之間我都感覺到了自己咧著嘴嚎啕痛哭的糾結。
昏昏沉沉間,一隻粗糙溫熱的手掌覆在我的額頭上,我睜開眼,疑惑的瞅了瞅坐在我床頭,穿著短裙、短衫,皺著眉的我姐。
我又忘了鎖門。
“你發燒了。”她說,“感覺怎麽樣?”
我張了張嘴,喉嚨有些痛,腦子也不大好使,聲音中都帶著一絲沙啞和顫抖,“頭暈,有點懵,肚子難受。”
我姐翻了翻白眼,手指一下一下的輕輕戳著我的腦門,我還能聽得出她語氣裏責怪中裹挾的心疼,“你呀,不就是睡覺沒蓋毯子讓電扇吹了一宿感冒了麽。身體這麽差,還這麽沒出息!都十七啦,哭的跟個小姑娘似的。”
我咧著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我姐又說,“還能動麽?穿上衣服,我帶你去診所看看。興許是熱感冒,打個吊瓶就好了。”
我活動了一下手腳,還好,雖然有點難受,但還沒喪失行動能力,隻是暈暈乎乎的看東西似乎都有了重影。套上短褲和T恤,趿拉上拖鞋,我姐抓著我的胳膊扶著我往外走,“我剛煮了綠豆湯和雞蛋,要不要吃一點?”
我搖頭,“沒胃口,什麽都不想吃。”
我姐歎了口氣,沒再說什麽。
小區門口就有一個西醫診所,坐診的大夫是一個年紀不到三十,戴著眼鏡、文質彬彬的男人。我體質弱,經常會得一些發燒、肚疼的小病,因為隻是買藥,對於他的印象並不多,隻是感覺他很和善,笑容親切有感染力,看病的態度也很嚴謹。
“徐大夫,我弟弟可能感冒了。”
診所裏就我這一個病人,徐大夫就跟我姐扶著我讓我坐在了椅子上,他開始詢問我的一些感覺,又經過一些我不明覺厲的檢查後,他給出了一個讓我倆目瞪口呆的結果:我這不是感冒了,而是尿路結石引起的腎盂腎炎。
我對醫學是半點不懂,TC和OTC是什麽意思我都不知道,我隻聽林妙舞說過,她一個表姐在護士學校學護理,經常會帶著早餐去解剖室,一麵吧嗒吧嗒的吸著豆漿,一麵指著躺在解剖台上突然動了一下手指的死屍說,“導師,你割到筋了。”
但是這個腎病啊,聽著就很Diao,不對,是很嚇人,還有什麽那個結石,不知道會不會發展成尿毒症?我要是死了是不是也會被一幫小護士圍起來指指點點,指著我的某些部位說,“看,這就是傳說中的大Diao萌妹,是一種全新的物種!”
應該不會,我姐那麽疼我,怎麽可能會舍得捐獻我的屍體!
我突然懷疑我是不是有點被害妄想症,就這麽一會兒功夫我都想到了身後之事。胡思亂想間,我姐已經攙起了我,對著那個徐大夫說,“謝謝您,我這就帶我弟弟去中心醫院檢查一下。”
我不願意再上下樓,總有一種大概懷孕了惡心想吐的感覺,我姐就讓我坐在樓道的台階上,她自己蹬蹬蹬的跑上去拿錢包、手袋。我的精神很萎靡,已經支撐不起我無限度的YY,感覺大約過了很長很長的時間,我姐才又“噠噠噠”的跑了下來。
我姐攙起我,挽著我的胳膊,輕輕托著我的身子,“想什麽呢,傻子!腎炎又不是不治之症,兩三天就好了。看你都腎虛成這樣了!以後還......”
哈?我沒聽太明白,迷迷糊糊的我想吐又吐不出來,肚子裏難受的跟有隻猴子在裏麵喊我“嫂嫂,你不給扇子我就不出來”一樣。在我坐進出租車,靠著我姐肩膀接近入定的時候,我貌似鏽掉的腦袋才遲鈍的想清楚我姐那句話的意思。
她和那個徐醫生這是把我當成飛機狂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