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記憶中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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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我小時候的父親是一個魅力十足的男人,博學、儒雅並且幽默大度,奈何他遇到了我媽。從我媽兩次都是不成功便成仁的情感經曆來看,攤上這樣的媳婦都沒被槍斃,還真得好好慶祝一下。
人生就像打電話,不是你先掛就是我先掛。我呆呆的握著手機,不經意的回想著他的言談舉止、音容笑貌以及我和我姐這幾年受過的委屈和苦難,眼淚止不住的就湧了出來。
不容置喙,他是這個世界上最疼愛我的男人,但是此刻我卻不能與他相認,不管是以兒子、女兒還是所謂“兒媳婦”的身份。我現在的模樣跟我媽年輕的時候非常像,不知道見了麵他會不會告訴我其實我是“我”失散多年的親妹妹。
多麽狗血噴頭的情節設定!合該撲街到生活不能自理。
我爸相當矜持的說著話,語氣中流露著對“我”的思念和讚揚,我卻什麽都不能說。兒子變女兒,聽起來多麽扯淡,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的了。
我怕忍不住,最終還是我先掛了電話。盡管我抖抖嗖嗖的,我姐還是發現了端倪,她抻著我甩幹的短袖圓領小衫皺眉頭瞅著我:“好端端的怎麽就哭了?”
我抹淚:“我可能一輩子也變不回去了。”
不用我姐勸慰,其實我也覺的當女孩子沒什麽不好。能賺錢為我姐分擔生活壓力,比原先臉蛋漂亮身材也好,還能自娛自樂......可我畢竟不是一個沒心沒肺的小太妹,並且我記憶力很好。雖然不怎麽跟我姐抱怨,十七年的男孩子生活也不是不可不留戀的。
我姐背對著我,默默的把舒展開的衣服一一掛在陽台上的升降衣架上,幽幽的說:“你對現在的生活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嗎?”
我怔怔的想了想,搖頭低聲說:“沒有。”
我姐說:“做女的沒什麽不好的,你看我就是女的,寶紅也是女的,就你一人是男的你好意思嗎?”
我姐又說:“你是害怕將來我讓你嫁人嗎?”
我垂頭喪氣的坐在沙發上不說話,跟挨班主任訓話的感覺一樣。
等了大約一分鍾,我姐才繼續一麵搭著衣服一麵安慰我:“我不會逼你嫁人的,你放心。”
根本就不是嫁不嫁人的問題,以前我是個無憂無慮的小變.態,盡管生活拮據;現在,或者以後的一輩子我都是個不經意間就會想起自己曾經是另一性別的小妖婆了。林妙舞的《女兒經》序章中寫著:這個世上有兩種東西最讓人惡心,愛狗人士和變身文。
我占了一半,而且貌似還是其中的主角。
我沒告訴她我接到了我們父親打來的電話,他既然知道我的電話號碼,肯定是她說的。我姐心中不像怨恨我們媽那樣怨恨我們爹,盡管他同樣很不著調。
我姐絮絮叨叨的寬慰著我,“其實我也不舍得讓你嫁人,自從你由我弟弟變成妹妹,我就看誰家小子都欠揍......”
“尤其是咱家小區那個每天都在院子裏說鳥語的家夥,以前看他挺可愛的,現在碰上就想上手......”
我想起鳳凰城小區每天早上都能看到的那個小正太,我還以為他練習的是越南語呢,其實人家說的是福.建方言,“烤老鼠”三個字我隱隱約約還是能聽得懂的。關鍵是,他還是個孩子啊,最多也就八.九歲。
不過他確實說過,等他長大了要娶我生孩子。當時我覺得好笑,還腆著臉問了一句“生孩子幹嘛,和你一起賣烤老鼠嘛?”他就白了我一眼,還頗為不屑的說我土鱉,夾雜著“龍蝦”、“皮弟弟”之類更加聽不懂的關鍵詞。
之後我沒理我姐,我姐碎碎念了一陣就沉寂了。洗完衣服她坐在客廳裏的沙發上看書,我跟個殘廢一樣躺著什麽都不想幹,我姐也沒來管我。生活,一如既往的無聊且充滿回憶。
快中午的時候,我接到了周映雪的電話,她要在金燕預定一個包廂請人唱歌,讓我伺候他們。周映雪是整個學校裏王嘉莉最討厭的人,不是因為她漂亮的遭人嫉妒,而是老王非常矯情的看不上人家身嬌、體柔、聲音嗲。得知我把另一張會員卡送給周映雪後,王嘉莉還憤憤不平的問候了她半個多小時。
當然,不是當著人家的麵。
今天下午,我在金燕周雅的辦公室裏找到了寶紅。她正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椅上,老神在在的跟一個唇紅齒白、挺拔英俊的一塌糊塗的青年說著金燕裏的事情。看到我,她就住了嘴。
周雅不在,我敏銳的發現這間辦公室發生了一些改變。以前周雅的很多東西都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男性特征明顯的物品整齊的擺放著。
寶紅衝我招了招手,對那青年說:“這是我妹妹,金燕以後我是要留給她的,等以後我不在的時候,你要向她負責。”
青年漆黑純淨的眼眸注視著我,對我微笑:“以後還請寶小老板多多關照。”聲音既沉穩又充盈著磁性。
我木木的點了點頭,走到寶紅身邊。寶紅圓潤的小手捉住了我的手掌,捧著捏來捏去,又翻過去瞅了瞅我腕子上的手表,笑盈盈的問我:“快開學了吧?別去走場了,我那間辦公室讓給你。興業大廈那邊要竣工了,我還有很多事,怕是分不開身再呆在這邊。”
寶紅指了指站在辦公桌前恭敬卻不諂媚的青年說:“他可以幫助你,有什麽事猶疑不決的就問他。你也得自己學著管理,虧了也不要緊,就當給你玩兒了。咱家這麽多東西,我一個人可看不過來。”
我的心“撲通撲通”的跳,不是因為寶紅要我掌管金燕這麽偌大的場子,而是我一瞬間想到了周雅,禁不住急赤白臉的問:“周雅姐呢?”
寶紅眯著眼睛笑,拉著我的手站起來往外麵走:“到咱們屋去說。”
午後的陽光如同九天跌落的瀑布,讓這本就流火的季節更顯燥熱。寶紅瘦小的身影映在窗子前,大眼睛微微眯起,嘴角的笑又讓我不知所謂。
她“嘩啦啦”的拉上了簾子,屋子裏的空調卷起的涼氣瞬間就凝實了許多。
她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小巧的身子嵌在沙發上,疊著明晃晃的小短腿兒,一臉的智珠在握。
“周雅調到君海樓了,我打算讓閨臣去那邊鍛煉一下。”
聽到不是我想象的寶紅把周雅辭退了那樣,忍不住舒了口氣。要是她真的做了那些決定,我也是沒法勸說的。寶紅對我並不像我姐那樣嚴厲,更不會訓斥我,但畢竟吃人嘴短。
不過,我現在就挺猶豫不決的:“我姐妹倆受你恩惠太多了,怕是一輩子都還不完。再說,我和我姐根本就不懂這些東西,交給我們管,沒幾天就得敗光了。”
寶紅張開蓮藕般的胳膊來攬住我的脖子:“沒有人是生而知之的,不都是學的嘛,虧一點也不要緊,咱也不是離了這個不過日子的。還有......”寶紅晃著白嫩嫩的手指:“別說那樣的話,我就你們這麽兩個親人了,哪裏用得著你們還人情?”
我說:“我快開學了,高三。”
寶紅說:“這也不用你每時每刻都在,上課的時候就讓王寧幫你看著,等你下了課再來處理。”頓了頓她又說:“我和你姐都沒指望你考什麽名牌大學,見識見識美好的大學生活兒也別留下什麽遺憾。你說,咱家什麽都有,幹嘛要從給別人端盤子掃地幹起?”
我無語了,生活就生活,幹嘛還得帶個色.氣十足的兒化音?真想把這不正經的小矬子拖出去羮了!
雖然歪了樓,我還是搖著頭拒絕了她的提議。我學習在過獨木橋的千軍萬馬中是排不上名,名牌大學無望,見見世麵就回來也無所謂。但是我不認為我可以借用寶紅妹妹的身份來接受她這麽大的期望,我才十七歲,就在多半個月前還不知道步兵和騎兵的區別呢。人貴有自知之明,你讓我去管這麽大的生意,開玩笑呢吧!敗家也不是這麽玩兒的。
寶紅沒有再說什麽,而是從抽屜裏不聲不響的拿出一個灰褐色的紙袋子,解開纏繞在白扣上的細線,抽出一疊紙遞給我。
“這是什麽?喜兒的賣身契麽?”我不明所以。
寶紅抖著那疊紙,揚著小臉說:“金燕轉給你的簽名合同。”
我驚呆了,確實是金燕的轉讓合同,還簽著我和寶紅的名字,不過那一頁頁專業晦澀的詞句以我頭發長見識短的能力,沒看懂多少!而且,我什麽時候在這上麵簽字了?還是女性的名字----陳九。
“給你辦新身份的時候我讓戶籍多給你加了一歲,這樣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做金燕的法人了。”
我瞠目結舌:“我沒記得簽這麽個合同啊,你欺負我不懂法律麽?辦個銀行卡還得本人拿著身份證去櫃台呢。”
寶紅說:“那是普通老百姓,我之前用你的身份證就辦好了。銀行卡麽,也幫你辦了幾張。”她又藍胖子似的從那個紙袋裏倒出四五張花花綠綠的銀行卡,我驚訝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她說:“你別胡思亂想了,我之所以把金燕交給你,就是因為你是我妹妹。金燕是我爸創立的產業,可我還有個後媽,後媽當年可是帶著兒子嫁給我爸的,按照法理,他也有繼承權。你也不想想,我能把金燕交到一個我恨之入骨的人手中麽?”
“你可以自己要啊,不是你爸留給你的麽?”
寶紅紅潤的小嘴微微咧著,吃吃的笑:“金燕是我搶來的,我交給你管是讓你練手,咱們自己手中的東西,就算玩兒壞了憑什麽白給別人!”
細細想來,她的話還是有很多漏洞的,我關顧著震撼了,導致智商直線下降到一米以下。我不明白她為什麽那麽信任我和我姐,真的隻是單純的血濃於水麽?三處產業她真的會無暇顧及的過來,然後又怎麽可能因此落到她那個後媽帶來的兒子手上?
我沒有被天上掉下的大餡餅砸暈,卻被寶紅撒嬌賣萌給可恥的侵蝕了。當我的手觸及到她柔軟的小肚子,聽她舒服的哼哼唧唧的聲音,以及周雅跟我說過的她身體殘缺的話,就再也不忍心拒絕了。
不管她對別人怎麽樣,搶了別人什麽東西,讓別人變成了什麽樣子,她始終都是我姐。她對我的疼愛我能感受的到,並不比我姐陳閨臣對我的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