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初說不出話來，隻是安靜地坐在後座上無神發呆了很久。

    不知道為何，流初有些茫然，震驚嗎，好像對無力改變的事實，震驚也毫無意義，她現在隻是個魂了，這輩子就這樣毫無準備的結束了。

    終於明白為什麽日曆隻有七天了，傳說人死後有七天靈魂是留在陽間的，七天之後就要去閻王爺那裏去報到投胎轉世，否則隻能是孤魂野鬼，或成惡鬼被地下使者帶去十八層地獄受罰，或是被打散，此生此世無人也無魂，或是生生世世作為遊蕩鬼，等七七四千九百年後自然消失。

    她剩下的時間不多，遺憾什麽的都不是理由，凡是離開人世，哪一個沒有遺憾，多還是少而已。

    大叔，”流初喃喃低問道，“為什麽淩晨3點我上了您的車，回到家還是3點呢？”

    你是3點死亡的，所以你第一次上我的車時間就是3點，”司機大叔難得對她說這麽多話，“我是死亡度客，你以為花了很久到家，其實時間是暫停的，所以你回到家時間還是3點。”

    那為什麽現在就不是了？”流初淡淡點頭，卻沒有一點被解答的滿足感。

    你回到家重新和你生前生活接軌，時間就自動變化了。”司機大叔停下車，看著後視鏡，“現在知道自己已經不是人了？”

    嗯，不是人了。感覺這樣說像罵人一樣。”流初嗤笑，“我要去哪？”

    人死後，會有一些人不知道自己死了，也不知道自己死亡的原因。”司機大叔解答了她的困惑，“我就負責你這樣的鬼，把你送回家，然後七天以後再把你送到陰間。”

    大叔，你知道我怎麽死的嗎？”流初歎了口氣，這不得不接受的現實，什麽情緒都是徒勞，隻能接受。

    我不知道。我隻是個度客，隻知道哪裏有你這樣的鬼，再把你們接上車，其他，不是我的工作。”司機大叔打開窗戶，指著中心醫院“你的身體在裏麵，也許你想知道的，在這能找到。”

    原來大叔事實也是個出租車司機，”流初舒了口氣，笑，“隻不過負責陽間到閻王殿的。”說完，推門下車，雖然作為一隻鬼她有很多問題，但現在她要知道自己作為人的最後的結局。

    憑著所謂的感覺，流初找到了太平間，看到了自己。

    這是唯一一次不是對著鏡子而是真正的看著自己的模樣，有一霎那，流初想為自己哭一下，這個世上，她基本上是沒有親人的，名義上有一個不知所蹤的父親，隻是個名詞，她沒見過，奶奶閉口不談這個人的存在，自母親病逝，奶奶也離開後，她便成了孤兒。而此刻，自己就是自己的家人。

    看起來已經有人幫她整理過遺容，換了漂亮衣服，身上有很多傷，看來是發生了什麽事故。

    流初伸手去摸自己的臉，突然眼前一陣渾濁，腦子裏瞬間進入了很多畫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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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初走到四樓的重症監護室的門口，有幾個人或站著或坐著，表情都很悲痛。流初站在他們之間聽他們互相安慰，有些羨慕裏麵的人，真幸福，有這麽多家人在等著他。

    因為知道自己是鬼了，流初也就自然地從門穿了過去。

    病房床上躺著一個身體幾乎被包成木乃伊的男生，床邊立著大大小小很多儀器，上麵有數字，有波浪線…流初大概猜到情況，電視裏都那麽演的，看著需要包紮成這樣，那這個人已經完全印證了那句：整個人都不好了。

    你幹嘛還這麽慘？”流初站在他身邊看著他，若是還是人的話，她大概會嚇哭或者心疼，現在看著包成木乃伊的模樣，她有些想笑，死就是高了一個等級，大概死了之後，心變得更大了。

    沒有得到回答，也根本不會回答。流初一屁股坐在床邊，用手戳了戳他腿上的繃帶：“太過分了啊，我都死了，你還這麽慘，我不白救你了。”

    趕緊醒過來，好起來，老娘都替你去死了你還不得好酒好肉供著我啊，送我一程也行啊。”流初深呼吸忍著眼睛的酸澀，“不然我就看不見你送我一程的樣子了。”

    囉裏八嗦地跟木乃伊說了很多話，直到他的家人進來，流初看不下去這樣的場麵，撤離了現場。司機大叔還在原來的位置停著，流初笑，活著的時候沒能掙錢掙到有專職司機，死了之後倒有了，算不算彌補一下小小的虛榮心。

    知道了？”流初剛坐進來，司機大叔就問道。

    大叔，你是不是因為你們就職的主要要求就是少話而且要冷淡，你才裝作那副死樣子的？”流初笑，探著身體問。

    我是個有職業素養的人。”不理流初的調侃，淡淡問道，“優秀員工。”

    想知道就直接問。”流初鄙視了他一下，“看你一臉八卦的樣子。”

    司機大叔沒有問，一腳油門車就躥了出去，嚇得流初抓著安全帶不敢撒手，好像能再死一次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