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朝塵眯著眼睛靠在馬車裏，心緒已經沒有那般起伏，卻是心中一口氣始終徘徊，哪怕強大過內心也抵不過那幾個神情，哪怕孤身獨活在皇家之中，也還是無法做到心如靜水，哪怕積攢了多年的力量，也無法在那大殿之上把她帶走，這是他修煉不夠，能力不夠，說到底，還是軟弱，說到底，還是無法保護什麽人。

    爺，滄笙樓的霓虹姑娘在府前。”快到了王府，阿敢道。

    本王累了，其他事，你去做吧。”赫連朝塵淡聲道。

    景海德和泰香蘭從老宅出來，麵色不一，倒不是知道景流初在宮裏情況具體如何，而是被老夫人醒來後直接趕出了院子。

    老夫人近期需要靜養，要老奴告知老爺和夫人，不用來看她。”阿青姑姑說完便轉身回了院子。

    景流初闖禍連累我們景家不說，要不是皇後娘娘在，就算是砍頭，我們也無可奈何，”泰香蘭臉色難看，“反倒是跟我們生氣，真是——”

    閉嘴！”景海德側目，臉色更沉，便上了馬車命令回府。

    景簡芙擺弄著手指，聽著下人帶來的消息，眉眼帶笑，似一朵嬌嫩的花似開未開，模樣柔媚幾分，竟是美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總算是沒有白期待一場。”景簡芙揮手讓人下去，低笑道。

    這麽一來，怕是就算死不了，也活不長了。”景簡蓉飲了口茶，看著外麵豔陽高照的天，覺得這風都舒服了很多。

    景流初一直住在思雅的宮裏，一連幾日一會冷一會熱，能做的都做的，其他都要看景流初的造化，除了清洗傷口那日有出過聲音，後來便是氣息越來越弱，半點聲音都沒有。

    眾人都是幹著急，卻幫不上忙，九叔也是日日夜夜守在宮裏，眉心一直跳，他不是懷疑自己的醫術，而是若是旁人怕是直接就去閻王爺那裏去了。可景流初是誰，她可是幾次受傷都大難不死的主兒，怎會輕易認命，連話都不說就離開？！越是這麽想，九叔越拿不準，他知道祈求神明保佑奇跡多麽可笑，但他還是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祈求菩薩保佑這個丫頭能再次化險為夷。

    清晨，碧兒來給她擦臉，發現已經沒了氣息，驚得尖叫起來。

    九叔坐在外室，聞言趕緊跑進去，脈搏沒有了，呼吸沒有了，九叔用了他所有的辦法都沒有一點回應。

    景流初沒有再給他什麽奇跡，就這麽沒有任何奇跡的離開了。

    得到消息，思雅公主匆匆趕來的時候，九叔已經蓋了藥箱，立在窗邊看著已經升起的太陽。

    赫連朝塵天未亮，便心裏不安，沒等宮門打開便來到了思湘苑，還沒進門，便聽到有人哭泣的聲音。心中一緊，飛身進去，便見九叔垂手，立在一側。那無疑是告訴他，景流初走了。

    隨手掐住九叔的脖子：“你什麽意思？”手中的力氣沒有半點減輕的意思。

    九叔被掐的窒息，卻沒有反抗，他何嚐不心痛，這個丫頭雖然嘴巴厲害，卻是善良單純，他也喜歡的緊。

    王爺！”阿敢知道王爺真是要掐死九叔，趕緊上前，怎奈，赫連朝塵一抬手便給了他一掌，便飛到一邊。九叔便落在一旁，艱難喘氣。

    思雅公主讓人扶九叔起來，卻也不知說些什麽，便讓人都下去。

    赫連朝塵總歸沒失去理智到連皇妹也敢打，走到床邊，抬手摸了摸她的臉，還有餘溫，隻要他不仔細，就感覺不到她已經死了。小心抱著她，能感覺她身上毫無力氣，不再有人跟他吵架，也不再有人直呼其名，突然赫連朝塵覺得毫無意義，接下來的生活沒有任何意義。

    陪葬吧？

    什麽從長計議，什麽忍辱負重，此時此刻都是謊話！

    阿敢。”聲音冰冷，沒有任何人性的味道。

    阿敢捂著胸口，這口氣血換不上來，立在門口。

    本王要讓他們陪葬。”寥寥幾個字，阿敢卻是震驚於此，王爺真的是用情已深，此時已經失去心性，不敢不顧了。

    爺！”阿敢跪地，他自是能明白主子的心情，可是，萬不能要了西和國那些人的命，到時候，王爺也會————

    本王要所有害她的人，都下去給她認錯！”抱著她，赫連朝塵眼神無光，卻是字字清晰冰冷，人命，天下，與他何幹？！

    王爺這天下會大亂的，而且——”阿敢話還未完，赫連朝塵便又一掌風，若是旁人怕是要了命，隻是赫連朝塵還是偏了幾分。

    思雅聽到聲響，心一驚，進門，看見阿敢跪地，臉色蒼白，便示意人扶他下去。抬頭看赫連朝塵，怕是此時父皇來了，他也聽不得一句勸。

    青天白日，卻是冷得要命，赫連朝塵抱著景流初，旁人不敢近身，這要如何打算？眾人看著思雅公主，人已經死了，還留在宮中，傳到皇上那裏，肅王少不了麻煩，另外景家老夫人那裏還等著消息……可看著肅王這般，眾人不敢近身，更於心不忍。

    阿敢被九大夫紮了幾針，吐了幾口血才好了一些。看到肅王的侍衛都幾乎被打死，眾人更不敢上前相勸，思雅公主說了很多，肅王卻是一個字都沒聽見。

    九叔一把年紀也見慣了生死，卻也是沒想到肅王會如此，無聲歎了口氣便要拿著藥箱離開，這裏已經用不上他了，他要去跟老夫人請罪，跟老將軍請罪。

    九叔剛要出門，一陣力道襲來，便趴在地上，一口血就吐了出來。

    皇兄！”思雅公主一驚，迅速擋在九叔麵前，看著赫連朝塵已經收回手，表情冰冷。

    你瘋了！”思雅讓嬤嬤扶起九叔，“九叔盡力，與他何幹，皇兄如此不怕天下人嗤笑嗎？！”

    誰都可以走，大夫不能走。”赫連朝塵聞言冷笑，冷眼看著九叔。

    人死了還怎麽救？眾人都明白這道理，但是無人敢言，怕是一句話就能去給景流初陪葬了。

    九叔歎了口氣，也沒有怒氣和怨言，坐在一旁。

    思雅公主忍了忍眼淚，讓人先出了屋子，隻留九叔在裏麵看著赫連朝塵。

    公主。”阿敢忍著氣血，自家王爺現在半點正常意識都沒有了，還有很多事要做，景流初離世，可不是王爺一個人事，皇家、景家、西和國、還有已經不能忽視的滄笙樓……

    你先去老宅，”思雅公主沉默了很久，“人是老夫人的心頭肉，皇兄再難過也不如老夫人，或許老夫人有什麽法子。”

    皇上這邊……”阿敢點頭。

    嬤嬤，讓這思湘苑的人把嘴封死了。”思雅公主看著景流初的屋子，能拖一時是一時，等等老人家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