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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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風婉轉,穿過禦神木濃密的枝葉,譜出一支空靈的吟唱,陽光像柔和的水霧般傾灑在她受驚的臉龐上。
啊,對不起,對不起。”毛利蘭慌亂的自紫式千景的身上爬開,連連道歉:“紫式老師你沒事吧?”
紫式千景屈膝坐起身來,一把拉過毛利蘭的右手。
他的手很涼,徹骨的涼,與這炎熱的初夏顯得是那般不般配。
我沒事,倒是你自己。”紫式千景垂下眼瞼自責的望著她白皙的手背,那裏有一塊不小的擦傷,紅紅的隱約可以看見潛藏的血絲,應該是自禦神木上滑落的時候刮到了樹枝,是自己的錯,他不該為自己突生的怪念頭而編謊話嚇她。
這點小傷沒事的啦!”毛利蘭若無其事的笑了笑:“過幾天連傷痕都看不到了。”
突然,紫式千景身子前傾,不顧她的震驚,俯首吹了吹她手上的傷口,一絲溫熱的氣息圍繞在手上,偶爾在他吹氣時,毛利蘭幾乎可以感覺到他的唇碰觸到了傷口,有點涼涼,癢癢的。
紫式千景自口袋裏取出創可貼,然後小心翼翼的貼在了她手上的擦傷處,抬首衝她笑了笑:“這樣一來就可以了。”
呃,啊,謝謝老師!”毛利蘭收回手,望著手背上的創口貼,彎眼笑道:“果然紫式老師是個溫柔的人。”
風肆意的撩起她齊腰的黑發,她清麗美麗的麵龐上有如陽光般溫暖的笑容從清新的空氣中瀉出,如綿綿的細紗一般,柔細無聲的將他慢慢包圍。
是麽!”紫式千景仰首望向遠方,柔和下的紫瞳湧現著迷人的光澤:“你是第一個說我溫柔的人。”
為什麽這個人看上去總是那麽悲傷呢?
不……”突然想起園子燦爛的麵龐,同學們一個個憧憬的眼神,毛利蘭猛地抬起認真的臉龐大聲說道:“不是這樣的,我想大家都是這麽覺得的,老師是個很好的人,因為大家都是那麽的喜歡著老師啊,所以……”毛利蘭雙手捏成拳,近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所以請老師不要否定大家的心情,不要總是露出一個人也沒事的寂寞神情。”肩膀頹然的聳拉下去,毛利蘭垂下臉龐,將所有的神情都隱藏在劉海之下,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發抖,是啊,自己究竟在說些什麽啊,老師會生氣的吧!
一片樹葉旋落枝頭,他似聽到花開耳畔的聲音,連著那顆冰冷的心也變得柔軟起來。
謝謝你,老師很高興哦!”紫式千景抬手拈去落在她發間的綠葉,溫柔笑語:“真的謝謝你。”說著站起身來拍掉身上的草屑,彎下腰,向她伸出手:“那麽,該回去了。”
一股流風緩緩淌過他冰冷的指縫,他看出了她眼中的猶豫,但她還是笑著感激的握住了他伸來的手。
紫式老師等我一下!”得到他的頷首許可,她跑進了神社。
她拿起神社裏的筆跟紙迅速的寫著什麽,然後擱下筆把寫好的紙折疊成千紙鶴,將它合在掌心,閉上眼一臉虔誠的模樣。
毛利蘭望著投進玻璃瓶中的千紙鶴,鮮少的露出淡淡的悲傷,但很快就一掃抑鬱,轉身對著紫式千景笑道:“好了。”
古樸的石板鋪就的山路上,布滿了濃密的樹蔭,偶爾會有陽光自枝椏的縫隙溜進來,映出斑駁的光影。
在神社裏,有一瞬間我還以為你哭了!”紫式千景望著身側的女孩,猶豫道:“是想起什麽傷心的事了嗎?”
毛利蘭望著山花爛漫的前方,想起與真由的約定,心裏一陣難受,明明就是昨天發生的事,卻仿佛過去了很久:“啊,有個看上去很消極的大姐姐,我曾約定帶她來一起來這兒,可是已經不可能了……對不起,紫式老師,沒有得到你的允許,就這麽擅自決定。”
不,這兒並非是我一個人的地方,請不必在意。”安室透心裏明白她是在說真由熏的事,明明那個女人也是組織裏的一員,但這個孩子卻從沒怨恨她,對,真是個奇怪的少女。
拐過前麵的巷子就是帝丹高中的校門。突然在毛利蘭與紫式千景身前出現了三個分別留著光頭、卷發及染著紅色長發的小青年。看著他們身上戴著花裏胡哨的首飾,打著三五個耳洞,衣冠不整的模樣就知道他們是附近有名的不良。
大白天的就在這兒和小白臉逛街親熱,你爸媽知道了可是要哭的,這是帝丹高中的學生製服吧,喂,女人,你還是個學生吧!”光頭小青年渾身散發著嗆人的酒氣,那雙吊三角眼色色的上下打量著毛利蘭:“這樣可不對,來,哥哥送你去讀書。”
毛利蘭努力壓下心中騰起的火氣,拉起紫式千景的手繞過光頭男,不打算搭理他們。
呦嗬,小妞兒挺拽的啊!”紅發男將衣服敞了敞露出大片紋身,伸出手臂攔住了他們,流裏流氣道:“趕不及的要跟這小白臉去快活嗎?”
一陣濃烈的酒臭撲鼻而來,毛利蘭厭惡的皺了皺眉,生氣的盯著紅發男:“快點跟老師道歉。”
老師!?”燙著俗氣的卷毛粉頭男表現的一臉驚詫,誇張嚷嚷道:“喂喂,這更不得了,這年頭,老師跟學生……”
卷毛粉頭男話還沒落,毛利蘭已擺出空手道的架勢,卻被紫式千景出手攔下,將她拉到自己身後。
喂喂,瞧不起大人也要有個限度!”卷頭粉頭男顯然被毛利蘭淩厲的氣勢所嚇到了,害怕被同伴看出笑話,自身上掏出鐵棍,沒品的大聲咆哮,而另外兩個人也紛紛取出隨身帶的利器,想他們聚攏而來。
毛利蘭腳下一動,再次擋到紫式千景身前,目視著那三人:“我可以保護老師的。”
謝謝你,我很開心,但身為男人怎麽可以躲在一個女孩子身後呢!”紫式千景自她身後伸手輕輕攬住她,高揚的唇角輕輕貼近她的耳朵:“讓我保護你!”
有一瞬間,毛利蘭曾將他的身影與那道修長的身影重疊,對,總覺得他跟安室君很相似。對了,園子曾說過老師是截拳道高手。
那三個人顯然被激怒了,暴跳如雷的向他們衝過來。
轉眼間,三人的武器都被踢飛了,緊接著三人的身子重重的飛了出去,貼著牆壁癱倒下來,紫式千景出手的速度快的連眼睛都跟不上,用瞬殺這個詞概括現在的情況最合適不過了。
紫式千景居高臨下的冷冷瞧著他們,紫色的瞳孔裏散發著一種無言的壓迫力,這是與街麵上的混混截然不同的,而是那種長久曆經煉獄修羅場裏的那種威懾人心的力量,是獨屬於安室透那個男人的眼神。
三個人的酒醉一下子清醒了過來,本是傲慢不可一世的不良瞬間變成了乖乖認錯的學生,他們連連磕頭道:“我們錯了,我們再也不幹壞事了,我們會努力掙錢,再也不混不良了。”說著連滾帶爬的哭著跑遠了。
紫式千景垂下手,轉身走向身後的毛利蘭:“毛利同學,已經沒事了,對了,你還沒吃飯吧,趕快……”
別過來!”毛利蘭抱著顫抖的身體,驚恐的看著他,在剛剛那一刻,她確實感受到了那股bck的味道:“你是誰?”
對不起,嚇到你了。”紫式千景止住腳步,偏首移開落寞的目光:“但有一點我想讓你明白,無論我是誰,我都會站在你的這一邊。”
毛利蘭胸口劇烈一撞擊,對了,園子也曾說過和他一樣的話,緊張混亂的情緒終於冷靜了下來。自己剛剛是怎麽了,是錯覺麽,自己怎麽會誤會老師是組織裏的人。
我還是先離開的好。”紫式千景輕歎一聲:“看你似乎很怕我。”
不經意間,衣角被人輕輕的拽住,身後,毛利蘭垂下眼瞼,低聲道:“對不起,老師。”
這孩子,真是拿她沒辦法啊!
紫式千景轉身望著她:“你個笨蛋,該說對不起的人一直是我啊,畢竟我身上也散發著與他們相同的味道啊!對不起,一直用這副麵容麵對著你,若可以,我真希望能簡簡單單的以這種身份與你相遇。”按捺不住心中的衝動,他抬起手揭開麵上的偽裝,露出真正的麵容,小麥色的肌膚,俊俏嚴整的麵容,淺金色的發在風中輕輕揚起,他揚了揚唇角,仰首望著天空,頓了頓,不顧毛利蘭僵住的神情,微微歎息:“想不想聽聽我的故事,隻是那些都不是什麽好的記憶。”
五歲之前,我也曾有過一段無憂無慮的時光,現在想來那還真是短暫的奢侈。”安室透慢慢移動著步子,靠在牆壁上,恍惚間似與過去的記憶邂逅:“但自五歲生日那天開始一切都變了,媽媽被人射殺了在我的麵前,血噴湧而出,在我嚎啕大哭中,媽媽的血混著我的淚水滑落。”
毛利蘭暗吸一口涼氣,沉默的站在原地。
被淚水模糊的視線裏,我看到了父親舉向我們的槍口,黑漆漆的槍口就像是一個隨時可以將我吞沒的野獸。”安室透平靜的講述著那天恐怖的經曆:“爸爸殺了媽媽!自那天起黑暗而倍受折磨的日子降臨了,爸爸就像發了瘋一樣,拚命而嚴格的訓練我,或許在那個時候,在他的眼裏已經沒把我當成一個人來看待了吧,每天睜開眼睛等待我的是超負荷而危險的訓練,不管天氣怎樣,我的身體如何,每一天每一天的不斷重複著……”他的眼神黯了黯:“爸爸不喜歡看到我哭,看到我掉眼淚他就會衝我大發脾氣,漸漸地幼小的我學會了用笑容偽裝自己,不……起初隻是為了單純的討好爸爸,避免遭受他的毒打,在漫長的歲月裏,不知道從何時起笑容成了我表達情緒的唯一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