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紙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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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火機發出的光在安室透臉上刻畫出淡淡的陰影,凝著血汙的眼睫微微翕動著,他繼續拿起身側的千紙鶴吃力的重複著之前的動作。
突然,他握住紙片的手指猛地一顫,在火焰的上方一個字毫無征兆的出現在紙上,他的心狠狠抽痛起來,零,那是隻許她叫的名!
安室透拚命穩定下指尖的顫抖,早已冰冷的心髒開始配合著情感起伏全力跳動,他小心翼翼的移動著打火機,在零字的後麵除了一個極深的點,就再也沒有其他言語,蘭,當時你究竟在想什麽呢?
伴隨著失望襲來,一股濃濃的期待在心裏滋生膨脹,安室透再次拿起一隻千紙鶴。
空白的紙片像掛在枝頭的枯葉自他指尖零落,安室透無力垂下手臂,半晌,自他的喉間發出沙啞的笑聲,他仰起麵龐,閉上疲憊的雙瞳,真是的,自己真是笨得無可救藥,降穀零啊,都到這個地步了,你還是止不住對她的渴望麽!
沒有期待,就不必承受失望帶來的痛苦,不是早就明白的事麽?
已經……夠了!
幾聲輕咳後,安室透唇上唯一一點血色也褪去,他吃力的睜開眼瞳,舉起手中的打火機,凝視著躍動的火焰。
好累,累得呼吸都成了負擔,稍微……睡一會兒吧!
手指一鬆,打火機掉在了地上,火焰騰地一聲點燃了飄落在地上的紙片,像饑餓的火蛇般向四周蔓延。
青煙蒸騰升起,嗆人的煙味撲進鼻尖,安室透垂著眼瞼,火光映著那雙死灰般的眼瞳,反襯著他入骨的孤獨與落寞。
燒吧……燃盡一切……”安室透拚命移動著僵硬的雙唇,自喉間一絲話音:“連同這汙穢不堪的軀體以及不該產生的妄念……全部燃盡!”
熊熊燃燒的烈火攀上神案的桌角,發出呲呲的咆哮聲,一股股熱浪撲了上皮膚,像滴落的熱蠟。
咳咳……”安室透劇烈咳嗽起來,每一次咳嗽,身體就發出難以忍受的悲鳴,呼吸變得更加困難,吸進肺部的氣灼燒著他的胸腔。
砰,安室透體力不支的重重趴在地上,半睜著眼瞳,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喉嚨深處湧起一股鐵鏽的腥味,頭腦裏一片昏眩,連意識也蒙上了一層霧,可盡管如此,那張溫柔的笑顏卻在眼底變得愈加清晰,啊,真是不可思議!
蘭……”僵硬的喉嚨深處發出一聲痙攣似的顫音,安室透緩緩伸出手指,但指尖在輕碰到那張臉時,一下子又消失不見。
啊……”哽咽聲自薄唇間溢出,安室透抬起的手指慢慢蜷縮,最後無力的收回。
指尖碰翻了一隻千紙鶴,安室透怔怔地望著不遠處的那隻紙鶴,跟別的折疊的一絲不苟的紙鶴不同,這隻紙鶴顯得有些狼狽,從折法可以看出是出自她的手,之所以難看,是因為紙身有的地方幹皺起,這是被水浸透的緣故,或許是淚水。
紅豔的火噌地爬上它的翅膀,單薄的紙片在的溫度中卷起,安室透眼瞳劇烈的顫了一下,下意識的伸手去撲滅紙鶴上的火。
掌心傳來灼烈的疼,但比起身上的傷已經沒有多清晰的感覺了,火星不斷地彈跳在他修長的指尖,火紅的光,然後湮滅,在肌膚上留下鮮紅的痕跡。
被火燒著的神案上細碎的殘骸劈裏啪啦的往下掉,火勢直往上竄,蒸騰的著。
安室透伏下沉重的腦袋,收緊掌心,急促的喘了幾口氣後,慢慢攤開手指。
手心裏的紙鶴已被火燒掉了一半,安室透半合起眼瞳,輕輕扯了扯唇角,失去焦距的眼瞳裏光芒擴散開來,就在越來越狹窄的視野裏,他看到了紙鶴身上有什麽正在慢慢顯現出來。
錯覺嗎?大概是吧!安室透閉上眼瞳,靜靜等待著被火吞沒的那一刻,就在死亡即將捏住他脖子的時候,有人闖了進來。
笨蛋!”那人氣急敗壞的罵了一聲,粗魯的揪起他的手臂攬過自己的肩膀,一手拿起一旁的刀,扶住他的身體,奮力的往神社外走去。
咚咚咚,心髒高亢地跳動起來,死去的血液一下子在體內複蘇,激烈的奔湧起來,隻是聽見她的聲音,安室透就有一種重新活過來的感覺。
夜風迎麵吹了過來,安室透拚命地睜開眼瞳,側首望著火光映出的側臉,溫柔而堅毅。
蘭?!又是幻覺嗎?不,不對,自她身上傳來的溫度與清淡的香氣都在告訴他這不是幻覺,更不是夢,她……真真實實的就在自己身邊。但是,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她見到工藤新一了嗎?他留下的便條不是清楚的告訴她了麽,為什麽她還在這裏?
對,就是這種表情,不是還有很多不明白的事嗎?不是還對這世界有所留戀嗎?怎麽可以走得瀟灑呢?”毛利蘭在禦神木下止住腳步,將扶著的男人靠坐在禦神木上,她深深垂下麵龐,看不清是什麽表情,但安室透看到了她輕顫的雙肩,那麽無助,那麽纖瘦,看著她這副模樣,安室透的胸口深處像被緊緊地攫住了。
他張了張口,聲帶灼燙的一時無法發聲,猶豫片刻,他抬起手臂,卻在落在她身上之前被毛利蘭大力拍開。
安室透陡然睜大受傷的瞳孔,一絲悲痛湧了上來,少頓,他垂下眼瞳。
為什麽?”毛利蘭的嗓音很平靜,雙肩的抖顫也已慢慢平複了下來。
安室透垂眼凝望著被她拍開的手,掌心裏依舊握著那隻殘破的千紙鶴,他咽了咽疼痛的咽喉,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後,啞著完全失去本來音色的嗓子,一絲話音:“什麽?”
不知道……我不知道……”毛利蘭猛地握住他的雙肩,用力的搖晃著他,聲嘶力竭的吼道:“你問我什麽我也無法回答你,因為腦袋裏亂糟糟的,無法去思考!”毛利蘭停下手下的晃動,抬起被淚水模糊的雙瞳,吸了吸鼻子,哇的一聲撲進他懷裏大聲哭出來:“因為零的關係,全部變得一片混亂……零,零……腦袋裏全部都是零的影子,真是太好了,零還在這裏……”
身上的傷口般的疼,安室透輕輕皺了皺眉,震驚過後柔和下來的眼瞳裏滿是疼惜,他抬起雙臂輕輕圈住她顫抖的肩膀,眸光不經意間再次落在掌心的千紙鶴上,月光下紙鶴身上映出淡淡的字跡,安室透心口猛地一跳,覺察到他的異樣後,毛利蘭伸手擦了擦眼睛,自他身上移開,止不住的嗚咽聲自唇間飄進風裏。
他身上的傷口再次滲出血,透過血汙的襯衫再次暈染開來,毛利蘭倒抽一口涼氣,神色慌亂:“待在這裏不要動,你身上的傷口要趕緊處理一下!”
望著跑向手水舍取水的身影,薄薄的唇角勾出淺淺的笑,安室透伸手拆開紙鶴,慢慢的,紙上被水暈開的字跡一一展露在眸底。
這一刻,周圍的聲音都消失了。
噗通,噗通……耳邊是心髒失控的躍動聲,然後,那股快要破體而出的脈動傳遍了整個身體,心底深處的孤獨與黑暗瞬間龜裂,激烈的情感的在體內撞擊,貫穿心髒,驚濤駭浪般的壓了過來。
安室透將燒成一半的紙片舉到唇前,閉上眼睛,輕輕吻過氤氳開的字跡。
誒?為什麽呢?鼻尖酸酸的,眼角一陣溫熱。明明覺得幸福的快瘋掉了,為什麽會這樣?
夜風輕柔的拂過安室透的臉頰,帶走了眼角薄薄的水光。
毛利蘭用竹篙盛著水跑了過來,跪身在他身邊,自己的外套,張嘴去撕風衣,撕了半天無果後,急得眼淚又要掉下來。
安室透將身邊的長刀遞給她,毛利蘭有些窘迫,接過長刀,撇過臉,嘴硬道:“啊,被你搶先了!”
安室透輕笑出聲,抬起手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發,毛利蘭的臉更加紅了,將割下的布浸濕,開始替他清理傷口。
安室透配合著她的動作,沾滿血漬的外套以及襯衫。
月光下,他的上身血跡斑斑,毛利蘭舉在他身前的手一時僵住,傷口太多,她竟無從下手,一想到這一道道傷口都是因為自己,毛利蘭狠狠咬了咬下唇。
她眼中的自責與傷痛自然沒有逃過安室透的眼睛,他無奈的輕歎一口氣,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身上:“不是蘭的錯……”
怎麽可能不是因為她,但是毛利蘭還是輕嗯了一聲,壓抑住心口的苦澀,開始小心翼翼的擦拭傷口。
安室透的臉上布滿了汗珠,為了不讓她擔心,他竭力壓製住痛哼聲,嗓音沙啞道:“見到工藤新一了嗎?”
盡管他竭力隱藏,但毛利蘭還是覺察到了他嗓音的緊繃,手下的動作更輕了,搖了搖頭:“沒有。”
在她醒來後,最想看到的身影已經不在了,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除了留在床頭的便簽紙。
‘乖乖待在這裏,幾個小時後工藤會來接你,然後,跟他一起永遠離開日本!終於……我與你,至此再也不見!’一想起便簽紙上的內容,毛利蘭加重了手下的力道,痛得安室透狠狠皺起了眉眼,什麽再也不見,這個男人什麽都不知道。
你可不可以輕點?”安室透不悅的瞪著氣呼呼的毛利蘭:“我可是傷員哎!”
哦?你還知道疼麽!準備自焚的人,還怕疼嗎?”
安室透一時語塞,不過他還是明顯的感覺到了,她指尖再次變得輕柔,沉默了片刻,他忍不住問道:“你是怎麽從十樓高的房間裏出來的?”房門、牆都是由特殊材質製成的,裏麵的鎖已經被他事先破壞掉了,唯一能出去的方法隻剩下他交給工藤新一的鑰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