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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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很亮,細潤輕柔的細雨紛紛揚揚,落在水池裏,連一圈漣漪也不生。

    窄廊下,安室透背倚在廊柱上,側首望著雨中的庭院。

    這裏是降穀家位於美國紐約一處的日式風住宅,庭院裏瘋長的樹木花草遮沒了鵝軟石鋪就的小道,花枝一簇挨著一簇,很顯然,這裏已經很久很久未有人休整了,呈現出一片自然生長的野性。

    有腳步聲由遠及近,隱隱摻雜著一聲驚歎,庭院右角處,垂掛的紫藤被人撩開一片,緊接著一個金發少女出現在那裏。

    一道門隔成了兩個世界。”清韓掃了一眼四周,笑著打趣道:“這裏可以隱居了。”

    羅拉走到窄廊前,在她手裏拿著一份文件袋,遲疑片刻,開口道:“bourbon……”

    還是叫我安室透好了,我已經不是組織裏的人了。”安室透自庭院裏收回眸光,淺金色的額發上潤著霧蒙蒙的水氣,他右手隨意的搭在曲起的膝蓋上,頭微微後仰,唇角浮起一抹沒有絲毫溫度的笑容:“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是敵人。”

    我從來沒有把bour,不,安室君你當做敵人,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我們是朋友不是嗎?”羅拉垂下麵龐,握緊雙手,情緒有些激動,沉默片刻後,她緩緩抬起眼睛,黯然地望向安室透,不安問道:“我們還是朋友,對麽?”

    安室透斂去唇角的笑紋,濃稠冰冷的暗影瞬間侵蝕了那雙漂亮的紫瞳:“現在的我,為了找到她什麽都可以利用,就算是害死幾百、幾千、幾萬個人我也在所不惜,跟這樣一個含有某種強烈的目的的人做朋友,你不怕嗎?”

    哼,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可是貝爾納茨家的繼承人,如果連跟一個人做朋友的膽量也沒有的話,以後還怎麽站在暗世界的頂端?”羅拉的眼睛像被點燃了般閃閃發光,她揚了揚唇角:“安室君,倒是你,你有那份膽量跟身為惡魔之女的我做朋友嗎?”

    真是沒辦法!”安室透低笑一聲,垂下眼睫,轉首望向細雨中的一朵龍膽花,雨絲點點輕觸花瓣,晶瑩剔透的藍,很像那個人的眼睛,他心尖微柔,幾秒後,他出聲問道:“你執意來見我一麵,除了表明立場之外,還有其他事吧!”

    羅拉緊了緊手中的文件袋,臉色變得凝重,她點了點頭,矮身坐在窄廊上,猶豫再三後,才側身將手中的文件袋遞向安室透:“最近我一直在秘密追查有關伊斯萊泰絲夫蘭這個男人的事,一直擴展到近一百年,除了這一年他現身之外,曾經還有兩次,一次是在二十七年前,還有一次是在二十年前。”說到這裏,羅拉的嗓音更加沉重,她緩緩鬆開緊握住文件袋的手,注視著安室透的眼瞳一沉:“地點皆在美國芝加哥密歇根湖附近。不過,這不是非常怪異麽,一直將自己的行蹤隱藏的滴水不漏的人會犯這種錯誤麽?更別說在不同時間斷在同一個地方現身兩次。”

    安室透打開文件袋,在取出裏麵的資料的時候,一張照片飄落在木板上,安室透手中一頓,轉眼望去,照片上是一棟附有露天遊泳池的美式三層洋房,庭院的設計非常精巧高雅,散發著一股濃濃的藝術氣息,讓人看著會忍不住想象,在那雪白的陽台上的落地窗後,是不是有一位穿著像王子一樣的男孩子正坐在閃閃發亮的鋼琴前,唇角恣意上翹,在黑白鍵上揚起手指。

    羅拉,你既然已經查到了那裏,應該也知道這棟房子的主人是誰了吧?”安室透挑開視線,抬起手指,開始翻閱手裏的資料。

    啊!”羅拉應了一聲,撇開臉,盯著樹葉上點點的水珠:“我找到了當年在那家擔任保姆的瑞斯夫人,從她那裏我聽說了。”

    是麽!”安室透盯著手中的資料,情緒很平靜:“她還活著啊,在我還是嬰兒的時候,她看上去就已經很老了。”

    嗯,頭發快掉光了,連視力也模糊了,看上去隨時都可能死去,盡管如此,她的意識意外地非常清晰。”一滴細雨飄在羅拉的唇上,她微微抿了抿唇,繼續道:“她說她在等一個人,在沒見到那人之前,還無法安心到另一個世界去,起初我以為她在等她的戀人,後來臨走時她給了我這張照片,原來她一直等的是當年服侍過的小少爺,也就是你。”

    是麽!”安室透合上手中的資料,轉頭望向碧空如洗的天空,太陽自雲端裏露出來,金色的陽光溢滿了漂亮的紫瞳,他低喃一聲:“芝加哥……麽!”

    翌日,天空中覆蓋著薄薄的雲絮,太陽躲在雲層後,給雲朵罩上了一層銀白色的光。

    安室透在一處莊園前停下了腳步,黑色的長風衣隨著落葉翻飛起舞。

    庭院裏,拿著沙灘玩具正在堆沙的茶色發小女孩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眨巴著亮晶晶的眼瞳望著安室透,突然,她彎眸露出大大的小臉,起身張開雙臂,像一隻可愛的花蝴蝶般跑到安室透身前。

    小女孩揚起小臉,滿是天真無邪:“呐,大哥哥,你是誰?”

    軟糯的嗓音宛如棉花糖般甜到了人心裏,一片落葉滑過淺金色的發絲,安室透手中的長刀已落在小女孩細嫩的脖子上。

    安室透垂眼冷視著身前不及自己半人高的小女孩,冷冷道:“你的殺氣漏出來了。”

    小女孩臉上純真的表情已蕩然無存,她的右手依舊僵在離安室透腹部一寸的地方,在她的掌心下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隻需要劃破皮膚,連鯨魚也能昏迷的藥物,她的動作很快可以說是完美,可身前的這個男人動作更快,她甚至連他拔刀的動作也沒有捕捉到。

    僵持片刻,小女孩收起手中的短刀,拍了拍小手,閉上眼睛不甘的撅著嘴道:“真是完敗!三十年了,好不容易遇見一個漂亮帥氣的男人,很想製成玩具的說。”

    三十年?安室透平靜的打量著身前的小女孩,怎麽看也隻有七八歲。

    不驚訝嗎?”女孩雙手插著腰,緊緊盯著他,語氣誇張道:“我說三十年哎,你真的一點也不驚訝?驚訝不會嗎?難道是麵癱?”

    啊,以前曾經遇到過吃藥變小的例子。”安室透收刀入鞘,語氣沒有一點起伏:“你也是吃了什麽藥吧!”

    真的?”小女孩驚訝的瞪大眼睛,一副難以置信的往前探出上身:“真的?真的?真的?”這麽說著,她揭開了臉上的偽裝,看上去是一張三十幾歲的臉:“真是遺憾,我不是吃藥變小,隻是這個軀體天生嬌小罷了,關於你那個變小的……”

    啊!”安室透完全不感興趣的微微簇了簇眉,臉上湧出一絲不耐煩,視線落在一棵上了年紀的粗壯紅楓樹後:“在那裏的是瑞斯威爾遜?”

    小女孩還想問問有關能變小的藥物的事,這時一道聲音闖了進了。

    你是……”蒼老的聲音顯得非常激動,隱隱摻雜著一絲哽咽:“你是……”

    祖母?”小女孩不解的望向紅楓後:“您不是叫瑞斯可雷恩麽?”

    啊!”一個老者拄著拐杖自樹後的陰影裏蹣跚的走了出來,老淚縱橫道:“威爾遜是小少爺母親家的姓,當年年幼的少爺把我視為家人,在他純潔無垢的心裏以為隻要冠上同樣的姓,就是家人的吧,所以會那麽叫我的隻有……零少爺!”

    安室透走上前去,眼瞳裏閃過一抹寒光,毫無感情的聲音冷冷響起:“啊,真是一段不愉快的記憶。”

    啊,小少爺你成長了不少呢,變得非常強大了,我真高興。”瑞斯抬起布滿皺紋的手背擦了擦濕潤的眼睛:“你現在站在我麵前,那說明,你已經見到那個男人了。”

    那個男人!?”

    啊,一位俊美到快令人窒息,渾身散發著濃濃邪氣的銀發男人!”瑞斯皺巴巴的臉上閃過陶醉之色,那是並非出自本意的情感,而是當年深深刻在臉上的記憶,突然那股陶醉之色迅速崩壞,瑞斯顫抖著似乎風一吹就能飛走的身體,巨大的恐懼降臨在她的身上,令她情緒失控的緊緊抱住頭:“同時,也是來自地獄深處的惡魔!”

    庭院裏四處飄落著血紅的楓葉,風一吹,張狂的飛舞著,安室透握緊手中的刀,努力壓製住自體內迸發出的殺氣,平靜道:“將你知道的都說出來,你死死抓住這個世界的邊緣,不肯下地獄,不是正為了傳達什麽麽,作為那個男人的走狗。”

    對不起,小少爺!”瑞斯抱著頭蹲在地上,睜大渾濁的雙眼,淚水沿著皺紋交錯的臉頰不停地滾落:“二十七年前,就在小少爺你生日的前一周夜晚,書房裏,夫人和老爺正努力想著該如何幫你渡過一個難忘而快樂的生日,夫人的想法千奇百怪,每次興高采烈的提出後又自我否決,她總覺得給你的不夠好,老爺寵溺的望著夫人,時不時會笑幾聲,望著這樣溫馨的場景總讓人忍不住勾起唇角,就在這時候,一聲好聽到讓人寒毛直豎的笑聲自窗口傳來,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起,窗台上坐著一個男人,剛好過耳的銀色卷發在月色中流溢著薄薄的光潤,他低垂著麵龐,渾身裹著黑色的長風衣,曲著右膝,懷中抱著一把日本長刀。當時時間仿佛停止了,那裏是三樓,若不是他笑出聲,誰也沒有察覺到他的存在,老爺第一時間做出了危險的判斷,在取出槍的那一瞬,那個男人已立在書桌上,冰冷的刀尖直抵住老爺的脖子,寂靜包圍住了整個書房,唯有他身上的黑色風衣因極速的動作而搖擺不定,他就像是死神一般,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