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伊斯萊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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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麵起風了,從天窗可以看到搖晃的樹枝,毛利蘭轉過臉,抬頭望向俯視著自己的男人,目光灼灼:“現在,是這孩子,我要生下他,一定,誰也沒有權利剝奪他的生命。”

    伊斯萊捏在她下巴上的手指加大了力道,冰藍色的眼瞳最深處,有什麽在劇烈湧動著,比以往見到的更加暴戾,更加陰冷,令毛利蘭逃也似的閉上眼睛。

    流掉他,不要再讓我說一次。”

    毛利蘭猶如被雷擊中了一樣,全身震顫了一下,她狠狠咬破自己的嘴唇,在他緊箍的手指下艱難的搖了搖頭:“不,不要,為什麽,伊斯萊為什麽你連自己的孩子都不放過?至少跟我解釋一下,我無法接受你的決定。”

    伊斯萊緊捏著她的下巴,將她提了起來,他的臉緊逼了過來,美麗惹火的容貌由於壓抑的怒火而微微顫動,他壓低嗓音,一字一句道:“我不需要子嗣。”

    毛利蘭陡然睜開濕潤的雙瞳,她的眼神悲涼卻閃爍著不可摧毀的堅決,她微側過頭,低道:“是因為你童年的經曆嗎?”

    伊斯萊冷峻的麵龐上微起波瀾,他猛然甩開她,發了狂般在室內來回走著,突然,他猛轉過身,緊握成拳的右手用力擊打在牆壁上,牆壁放出沉悶的哀嚎,碎石磚簌簌的掉落在地上。他又折回身,走到毛利蘭身前,用凍徹心骨的眸光緊緊鎖住她,氣息紊亂道:“不適可而止嗎?”

    是戳中你的痛處了麽?”毛利蘭帶著哭腔低笑:“看樣子是啊!”

    隻要我一腳踩在那裏,那東西就會沒有了吧!”伊斯萊漂亮的手指突然指向毛利蘭的肚子,一絲妖冶狠邪的笑容落在淺色的唇角,他的表情已冷到了極點,連話音也帶著濃濃的來自冥府的氣息:“乖乖躺在地上。”

    濃烈的黑暗鋪天蓋地而來,毛利蘭腳下一個虛晃,白皙的小臉驚恐萬狀已驚嚇到麵無血色,她飛快的伸手護住肚子,一手抓起一杯紅酒衝伊斯萊砸去。

    伊斯萊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紅酒在他的白襯衫上開出了嫣紅的花,滴答,酒液掉落在地上,伊斯萊赤著腳踩過酒杯的碎片,往她一步一步走來。

    夜風發出淒厲的哀鳴,一聲緊過一聲,毛利蘭從來沒有這麽絕望過,逐漸冰冷的身體,隱隱消亡的靈魂,在這深沉的夜色裏,自己正走向枯萎。

    隔著薄薄的衣料,自肚子上傳來的溫度是那樣溫暖,毛利蘭悚然回神,轉身就往外跑。

    手臂被一股大力抓住,隨後毛利蘭兢懼地感覺到了他緊靠過來的冰冷,伊斯萊自身後擁住她,右手繞過她的身前扳緊她的下顎,薄唇滑過她細嫩的側頸,噙著邪魅的低笑聲在她耳邊響起:“你想逃到哪裏去?”

    強勁有力的手像是猛虎毒蛇般慢慢撫上毛利蘭的肚子,毛利蘭渾身狠狠一瑟縮,緊緊抓住伊斯萊的手,猛轉過身,向他身上壓過去。

    撲通,一聲巨大的落水聲響起,飛濺的水花像飛舞的珍珠般在月色下閃閃發亮。

    沁涼的水漫過肌膚,毛利蘭將頭探出水麵,不遠處伊斯萊靠在浴池壁上冷冷的看著她。

    未扣上的白襯衫飄在亮晶晶的水麵上,層疊舒展開,像是盛開在水麵的白蓮。

    毛利蘭直視著他的眼睛。

    還是那麽漂亮,你的眼睛。”伊斯萊深深凝視著那雙湛藍的眸子:“清澈透亮……”說到這裏,伊斯萊的心口隱隱作痛起來,若是沒有那些哀傷與悲慟的話,她的眼睛會更漂亮吧!

    毛利蘭站直身,水波蕩漾,她緩緩向他走來,一步又一步,直到近到咫尺。她伸出雙手捧起他的臉,深深注視著他,似要看到他心裏去。

    伊斯萊的雙眼依舊是那麽冷,像是覆蓋了一層厚厚的冰,但注意看的話,他的眸光裏有一些不同的東西,那些不同令毛利蘭的心突然揪緊刺痛,或許她是唯一一個可以捕捉到那絲情緒的人,溫柔、孤獨、彷徨。

    呐,伊斯萊,告訴我,曾經的你都遭受了什麽?你什麽都不說出來的話,叫我該如何去了解你?”湛藍的眼瞳泛著柔潤的光芒,美麗而溫柔,她紅唇微顫,露出悲傷的笑容:“一個人背負著那些過去的話,很累,也很孤獨吧,可憐的伊斯萊,現在的你已經不是一個人了,也好,染上你的顏色也好,讓我陪著你麵對那不愉快的過去,你若是一直再這麽逃避下去,你將永遠永遠被束縛在那段記憶裏,呐,伊斯萊,告訴我。”

    伊斯萊心口猛地一跳,躁動的野獸在體內慢慢平靜下來,他猛抱住她,翻過身將她緊浴池壁上,嘶啞開口:“那不是什麽美好的記憶,你也想聽嗎?”

    毛利蘭溫柔的注視著他,輕嗯了一聲。

    良久,伊斯萊眼瞳微沉,低啞道:“我自誕生到這個世界上的那刻起,圍在身邊的人總是將最好的最美的呈現給我,包括父親母親,或許他們是出於那種過度保護的扭曲心理,我被動的接受著那些,與其說是人,或許該說是人偶更為恰當,不懂喜怒哀樂,不知道疼痛,好像活著隻是因為還能呼吸,直到四歲那一年的一個夜晚,月亮很亮,我半夜醒來,走出了房間,大殿內空蕩蕩的,平日裏的守衛都不見了,寂靜空蕩的夜色裏,隱隱傳來我從未聽過了聲音,隨著我的走近,自半掩的臥房裏我看到了一幅催人作嘔的畫麵,圓盤大的月亮掛在窗戶上,讓人恨不得塞穿耳膜的醜惡的,惡心的聲吟,赤著身子在扭纏在一起,淫態萬千的人和人,一張臉屬於母親,另一張臉卻屬於另一個男人,父親親自任命的負責王殿安全的騎士長——仕頓菲爾。”

    毛利蘭的眼神猛然一顫,怔怔的望著身前的男人,晶瑩透明的水珠自他卷翹的眼睫落入水麵,擊碎了兩人投下的淺影。

    看到女人的身體就會止不住的泛惡心,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即便到現在……”伊斯萊的手指撫過她精致的鎖骨,眼瞳裏有絲絲的柔情隱現:“除了你!”

    毛利蘭微微張開唇,垂在水裏的手指慢慢收緊。

    母親發現了我,那晚頭一次自那張美麗精致的臉上浮現出了笑以外的神情,她緊抓著我的雙肩,跪在我的身前,哭著求我不要將我所看到的事告訴任何人,當然也包括父親。我是人偶,外表精美,內裏卻空無一物的人偶,我聽不懂母親的想法,所以無法回應她,我偏著頭靜靜看著她,因為新接觸到的神情讓我覺得好奇,在我一言不發的安靜中,母親的臉再一次出現了變化,她猛將我推到在地上,猙獰、憎惡、憤怒爬滿了她整張臉,從之前的苦苦哀求變成了粗暴的盛怒,她將長針了我的血肉威脅我將今晚看到事統統忘記,因為天生沒有痛覺,我並不覺得那一針怎麽樣,無論母親紮進多少次,我總是一言不發的看著她,這樣的我讓母親感到害怕,從那晚起我成了母親嘴裏的惡魔,我沒有將她跟仕頓菲爾的事說出去,但母親在人後總是用陰冷的眼光看著我,或許是沒能夠從我口中得到保證,這讓她很不安,從此以後,我的夜晚開始變得冰冷而漫長。母親折磨我的方法很多,將我丟在水裏,用她在人前輕柔幫我梳理頭發的手用力按在我的頭上,直到我離死亡隻差一步的時候才會倉惶地移開;或是在深夜將我跟毒蟲鼠蟻關在一起,甚至是猛獸;她也曾在出遊的時候故意將我推進深淵再派人將我救起;更曾喂我吃些不至於喪命的毒藥;甚至是折斷我的臂骨、腿骨再將它們一一接上……一個普通人在沒有任何食物和水的情況下,能維持3天的壽命,如果隻喝水,也隻能生存7天,知道我保持不吃不喝的狀態最高記錄是多少天嗎?”伊斯萊桃白的手指撥開她濕透的額發,他的聲音出奇的平靜,好像在說和自己無關緊要的事一般,他揚了揚嘴角:“從一開始的兩天到後來的五天。那一年,我隻有四歲,或許我真是惡魔……”

    毛利蘭心口狠狠抽了一下,她艱難的動了動口,一絲聲音低啞問道:“為什麽不告訴你的父親?”

    告訴父親?”伊斯萊沉沉笑出聲來,在寂靜蔓延的夜裏顯得十分的詭異:“這副軀體太過脆弱了,即便是無痛者也會有的時候,在一天夜裏,母親將我泡在鹽水裏,鹽水漫進我身上被刺穿的無數針眼裏,那一瞬,年幼的我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憊,在母親神經質的咒罵聲裏,我看到了隱藏在黑暗裏的那雙眼睛,到現為止我還能清晰的回憶起那雙與我同色的眼瞳裏的怨恨與醜陋,不是望向母親,而是直勾勾的看著我。”漂亮的薄唇揚起譏誚的弧度:“父親在憎惡著我!”

    怎……怎麽會這樣?”毛利蘭緊握的手在水裏抖顫了一下。

    菲娜莉與仕頓菲爾還有父親三個人是青梅竹馬,有一天,父親強行占有了母親,而我就是父親貪歡後種下的汙穢的結晶。母親與仕頓菲爾一直互相傾慕著彼此,父親是知曉的,甚至他們在暗夜裏糾纏的事,父親也早已經知道,但他深愛著母親,愛的極端而扭曲,他害怕並抵觸著真相,依舊沉迷於幸福的假象裏,麻痹著自己,欺騙著自己,而我,是撞碎他虛假的美夢的罪魁禍首,讓他無法再繼續自我欺騙下去。四歲之前,父親、母親對待我究竟是否存在在父愛與母愛,我無法知道,但四歲之後,我可以肯定,沒有,不知道從是麽時候起,母親對我的不再是藏藏掩掩,而父親投給我的始終是冰冷厭惡的眼神,我曾差點死掉,不是一次,十幾次,而是很多很多次,多得已經麻木,可每一次我都能活下來,人偶體內被注入的顏色越來越多,漸漸地,屬於他自己的顏色誕生了,母親越來越焦躁,「這個孩子知道我的背叛,他看到了,一直用那雙跟他父親一樣的眼睛看著我,他在鄙夷蔑視著我,認為我是個隨便跟男人的下賤女人……」這種思想日益折磨著她,終於在我十歲那年,母親終止了長久以來的折磨,決定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