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臨月順著慕子淵所指的方向看過去，不禁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著前方。

    慕子淵站在容臨月身旁，窄袖裏的雙手，略微緊張得握成拳。

    容臨月雙眼變的有些呆滯，雙腿好像綁上了千斤一般，拖遝著往前，眸子裏第一次如同死水一般沉靜。

    靠近，再靠近……

    容臨月走到那土堆前，跪了下來，雙手慢慢摸上那木刻的碑。

    慕容將軍之衣冠塚。”

    這是那塊墓碑上刻的字。

    慕子淵走到容臨月身旁，手搭在容臨月肩膀上，語氣平淡，“我不知道這麽做是對是錯，但是，我已經做了。”

    衣冠塚是慕子淵準備了一個月的事情。

    衣冠塚裏的的確確都是慕容將軍的衣物，雖然很少，也大多數都是碎片，和沾染了汙血的布角，但是，也確實是慕子淵費盡心思搜尋來的。

    容臨月聽到了慕子淵的話，但是雙唇好像上了鎖一般，動了動，卻還是說不出話來。

    她自己也為父親立過一個墓，可裏麵什麽都沒有，哪裏比得上慕子淵所立的這個裝有慕容將軍的衣物來得真切。

    容臨月一雙水眸死死盯住眼前的衣冠塚，心裏不斷翻湧著，不知道是何種情緒。

    纖細的素指死死摳住墓碑，容臨月不知道用了多大力氣，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為什麽，為什麽要用木頭做墓碑。”

    連一塊墓碑，都不能精致一點，尋常一點嗎。

    在眾人眼裏，你是個死人。”慕子淵淡淡道。

    容臨月沒有應答。

    慕子淵垂了垂眸子，“若是哪日被人發現了這個衣冠塚，木製的墓碑更容易銷毀。”

    否則，慕容家死的死，生不如死的也生不如死，誰會給慕容將軍立衣冠塚。

    除了慕容臨月，便是慕婕妤。

    很顯然，慕婕妤並不可能。

    聽了慕子淵的話，容臨月輕輕頷首，雙眼泛紅地看著慕子淵，淡淡道一句，“謝謝。”

    慕子淵愣了愣。

    他沒有想過從容臨月嘴裏蹦出感謝他的話。

    不過也隻是愣了一愣，隨後慕子淵不知道從哪弄出三柱香，遞給容臨月。本來想說些什麽，雙唇碰撞後卻發現，什麽也說不出來。

    容臨月此刻的心情必然是複雜的，慕子淵也不知道開什麽口。

    容臨月接過慕子淵遞過來的香，用內力烘熱了一旁的幹樹葉，點燃了三柱香，緊緊捏在手中，朝慕容將軍的衣冠塚，重重地磕了三個頭。

    每一聲磕頭聲，都撞進了慕子淵心裏。

    慕子淵不由得後退了幾步。

    跟前的明明是自己的殺母仇人，自己究竟在做什麽？

    ………

    容臨月磕完頭後，把三柱香插在了墓碑前，又定定地跪在衣冠塚前跪了許久，方才起身，腳步有些遲鈍地走向慕子淵。

    慕世子，”容臨月雙眼有些無神地看著慕子淵，“多謝。”

    慕子淵搖了搖頭。

    他以為，她會恨他，把血淋淋的過往再次扒拉開來擺在她眼前。

    可是，容臨月沒有。

    慕子淵輕咳兩聲，“既然覺得感謝，日後便要忠於我這個主子。”

    果然，他還是時時刻刻擺著一副主人的姿態。容臨月暗想。

    雖然感覺慕子淵未免有些涼薄，但慕容將軍的衣冠塚，容臨月還是很感激慕子淵的。

    知道了。”

    說完，容臨月便看都不看那衣冠塚和慕子淵一眼，往回走。

    慕子淵頓了頓，跟到容臨月身旁，“這麽快就回去了。”

    雖然慕子淵是陳述語氣，但是容臨月知道，慕子淵是在問她。

    容臨月搖了搖頭，“再看也隻是徒增傷感。”

    頓了頓，容臨月又繼續道，“既然如此，倒不如忠於主子，早點回相府，免得生出事端。”

    ……”

    容臨月的腦回路，或許跟慕子淵永遠不在一個點上。

    ………

    回到相府的時候，都已經天亮了，無奈之下，容臨月又是從圍牆翻進去的。

    不知道是不是太過傷心了，容臨月一回到屋子裏就趴在床上睡到了日上三竿又到日落。

    小姐？小姐？”

    素顏推了推容臨月，試圖把容臨月推醒。

    推不醒就算了唄。”素容在一旁道。

    素顏瞪了一眼素容，“容丞相方才才叫人來喊小姐到正廳去用膳。”

    說小姐身子不適不就好了。”素容不以為然地道。

    反正，這相府三小姐的人設就是個病秧子。

    聽了素容的話，素顏覺得好像也不無道理，便點了點頭，轉身出去到正廳去回容丞相容臨月身體抱恙了。

    看到素顏出門，素容也就看了兩眼容臨月，轉身去把小廚房裏做好的晚膳給端過來。

    屋子裏現在隻有睡熟的容臨月。

    素言卻不知道何時站在了容臨月的床榻前。

    素言看著床榻上睡得安穩的容臨月，眼裏劃過一抹不明情緒，眉眼間多了股銳氣。

    素言，你下床了？！”素容端著飯菜進來，看到素言不僅下床了，還跑到了容臨月的床前覺得甚為奇怪。

    素言愣了愣神，“哦，我來看看小姐。”

    幾日都沒有看到容臨月了，素言自己出屋子來看看，倒也不是沒有道理。

    心性單純的素容自然也不會猜疑什麽，隻是把飯菜都擺好在桌麵上，招呼素言道，“素言，過來吧，也正好不用端進你屋子裏了。”

    素言聞言點了點頭，走過去，“素顏呢。”

    兩個人是雙胞胎，都是用名字互稱，恐怕連她們自己都忘記誰是姐姐，誰是妹妹了。

    去幫小姐跟容丞相通報了。”素容把碗遞給素言。

    素言咬著筷子，輕輕“哦”了一句。

    而容臨月醒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素言背對著自己用膳的背影，還以為是素顏，便開了口，“素顏，扶我起來。”

    素顏”的背影在容臨月眸子裏似乎是僵硬了一會兒，隨後“素顏”放下碗筷，的確是有些僵硬地轉過身，看著容臨月。

    容臨月看到轉過來的那張乍一看與素顏一模一樣，但實際上她還是能夠分辨得出來的臉時，也是心裏“咯噔”一下，隨即麵色略微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自己坐了起來。

    素容看到容臨月醒了，便笑道，“小姐，你昨晚做什麽去了，好久沒見你睡得這般熟了。”

    容臨月聞言皺了皺眉，“我說我偷漢子去了你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