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巧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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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4

    八點,市醫院骨科。

    醫生,我的腳沒什麽大事吧?”

    中年男人頂上滑到鼻梁的眼睛,眥目:“沒事?沒小事,骨裂!”中性筆在發光箱上噠噠的敲得聲響,“看到了嗎,這兒……骨裂雖不比骨折,但如果沒有采取恰當的治療,也會發生移位,造成比較大的麻煩。“

    醫生低頭在紙上刷刷地寫診斷書,忍不住嘮叨起眼前的兩個小年輕,“別以為自己年輕力壯的,走路沒個眼神。你這男朋友也是,”

    眼皮一抬,覷了眼薑昭昭斜後方站著的駱少邦,“自己的女朋友都不知道看著點,出了事知道心疼了吧。”

    駱少邦探出去接診斷書的手臂一僵,誰是她男朋友了,嫌麻煩,也懶得解釋,抽過小冊子去繳費拿藥的。

    都怪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滑倒的。”薑昭昭盯著他的背影小聲解釋。

    醫生筆蓋一扣,一臉“你就別護著他”的樣子,歎了聲氣,“行了行了,出去吧。下一位!”

    薑昭昭拖著一條病腿,好不容易蹦躂到走廊裏,在排椅上坐下。腳上家居拖鞋很紮眼,黑色,男士的,不合腳。她往後抽腿,勾了下嘴角。

    因禍得福。

    隔著人群去看駱少邦——他單手抄進口袋,站在隊伍中等待繳費,高腰長腿的他在人群中惹眼突兀,薑昭昭看他時,他低著頭,麵無表情,在看掛號單。

    醫生的字,潦草到一個字也辨識不出來。駱少邦盯著左上角,艱難的才辨別出一筆一劃組成的名字。薑昭昭再次摔到,他不人道的感激,正愁沒機會熟絡呢,這倒是個際遇。

    口袋裏手裏震動著,他換了隻手,電話那頭爺爺難掩興奮的聲音,想到視頻會議時王叔的表情,肯定是將有女人住進他家的事大嘴巴告訴爺爺了,這不興師問罪來了——

    駱少邦澄清:“爺爺,她不是,”

    不是?不是什麽。臭小子,都住一起了,還瞞著我,晚上,今晚上回別墅,帶上那姑娘,讓我見見!”

    爺——”駱少邦還沒說話,那頭電話就被撂了,這算哪門子事啊。

    駱少邦放起手機,歪頭。薑昭昭身上穿著駱少邦的運動短褲,大的過分地t恤下擺在腰間一係,乍一看挺休閑也不礙眼。駱少邦揉揉眉心,一顆頭兩個大。

    薑昭昭靠在塑料椅上打瞌睡,腦袋一磕,清醒了。駱少邦剛巧回來,懷裏捧著四五個紙盒子,有些滑稽,薑昭昭挪挪身子,坐直,伸手去接,“怎麽沒要袋子?”

    沒了。”前一個病人就有,偏偏到了他,沒了。駱少邦沒給她,紙盒由大到小擺好,底端對齊,單手拿穩。另一隻手去架薑昭昭的胳膊,“走吧,我送你回家。”

    薑昭昭蹦躂著走不快,駱少邦故意放慢了步子遷就她。按了電梯,駱少邦正小聲和她說著下次體檢的事情,電梯門就開了,薑昭昭先是聞到一股辨識度很高的香水,後下意識去看駱少邦。

    果然,他臉色瞬間垮下去,耳根生硬的抽兩下。薑昭昭這才將視線移向從電梯間走出來的女人,穿著精致的小禮裙,頭發挽成高高的發髻,銀光閃閃的小皇冠嵌在頭發裏。

    薑昭昭也有一個這樣的小皇冠,不過她的鑽都是假的,酸涼的水鑽。

    而眼前,林希宿頭頂的,是真鑽的皇冠。但林希宿在遇到尚勤成以前,她就是一個灰姑娘,徹頭徹尾的灰姑娘,小農村出身,沒學曆沒地位,除了長相一無所有。尚勤成,富二代,卻是自己實打實賺錢的富二代,經營一家傳媒公司,已經蟬聯兩年登上福布斯榜前十名。

    他給了林希宿一座城,一座金光閃閃的金屋。

    能夠看到駱少邦,林希宿也很詫異,間隙拉開的那瞬間她就看到了,可直到身後的電梯門重新關上,她都不曾看他一眼。她的手手搭在尚勤成的胳膊上,視而不見地往前走。

    就這樣擦肩而過。

    可尚勤成偏不給她機會,身側的男人頓了足,打招呼,“真巧啊,駱總。”

    你好,尚總。”薑昭昭隻覺著他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指有些僵硬,涼涼的。

    尚勤成的視線瞧到腳上打著石膏的薑昭昭,眉眼一彎,笑,“是陪未婚妻來看身體啊,薑小姐真有福氣!”

    ……薑昭昭苦笑。駱少邦在側頭在看他,他能夠聽出來,尚勤成的那句“未婚妻”是肯定,而不是猜測,要麽是林希宿編造了什麽,要麽就是出自薑昭昭口中。不過現在看眼前女人的表情,應該是她說的。

    駱少邦胳膊動了動,換了個姿勢,原本夾著她胳膊的手順勢攬上她的腰肢,勁道十足的鉗了下,“尚總不也是陪著妻子來醫院,林小姐也是好福氣啊!”

    薑昭昭直覺駱少邦一隻手就能把她懶腰提起來,她瞪圓了眼睛看向罪魁禍首,眼睛一彎附和,“是啊,林小姐當然好福氣,聽說尚先生在朱蘭山為林小姐建了一棟別墅,耗資數億。”

    她聲音一挑,三人的注意力都被她引過來,尚勤成眼裏的玩味,林希宿眼中的慌亂,以及駱少邦的警告。所有的眼神薑昭昭自動忽略,不卑不亢的眼神對上駱少邦的視線,笑得那叫一個含情脈脈,桃花眼一眨,聲音軟下去,

    駱先生,你若願為我建座黃金屋,我也樂意做那長門寂寞一生的陳阿嬌。”

    她的眼睛很漂亮,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駱少邦就這樣認為。

    眼大而修長,眼尾略微往上,這一眼臨去秋波,這一眼心蕩意牽。那瞬間,駱少邦對視上她的眼睛,她又在似假非假的說了這一段陳詞,心一瞬間就軟下去,空落落的,想不起什麽林姓女子,他的眼裏心裏,空氣進入的肺裏,全是她的氣息。

    最後是尚勤成的放蕩不羈的笑聲打破了安靜,“哈哈,薑小姐說笑了!”

    駱少邦依舊沒有表情:“讓尚總見笑了。”自始至終連看也沒有看林希宿,架著薑昭昭的胳膊,進了電梯。

    剛剛的對視,像是過了兩個世紀那樣漫長,又像是時間凝固在那瞬間,那感覺,就像——腦袋裏某個念頭出來,薑昭昭被自己嚇了一跳,忙不迭將它趕出去,“駱少邦?”

    嗓子沉沉的一聲,“恩?”

    薑昭昭咧著嘴,情緒歡快:“其實吧,沒什麽大不了的,大街上邂逅自己前女友很正常的!魯迅老先生古訓教育我們——相逢一笑泯恩仇!你看他多灑脫,多大度!”

    駱少邦看看眼前的女人,挑眉笑了:“誰說她是我前女友了?”

    不是前女友?”薑昭昭有意的揚起尾音,噎他,“那你上次婚禮上哭得那麽慘是因為什麽……哦你,不會是喜歡新郎吧?”

    駱少邦:“……”見她一臉壞笑,拿著藥盒的胳膊一抬,敲了下她腦袋,“女人真的很善於想象和八卦。”

    薑昭昭撇撇嘴,腦袋瞥向一旁做鬼臉,小聲嘀咕,“……還不承認。”

    你說承認?我剛好想起一件事情,剛剛尚勤成給薑小姐的稱謂好像是,駱總的未婚妻。”駱少邦將胳膊橫在薑昭昭的頭頂,居高臨下的,嘴角掛著抹假笑,“薑小姐不解釋一下怎麽回事,恩?”

    啊……這個,那個……”薑昭昭往後退退,避開他,她坦然的眨眨眼,“你確定要我說?”

    駱少邦按了下襯衣袖扣,搗頭:“說。”

    薑昭昭咳嗽了兩聲,清清嗓子:“我說完了被你滅口了怎麽辦?所以,為了我的生命安全,不會告訴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