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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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邦,我以為這件事情,隔了這麽多年,我能夠忘記。但是當今天我聽到小棠提起來的時候,我的心裏麵……是說不出來的難受。”當年的事情像是一根刺,狠狠地揪在陸海生的心裏麵。
那件事情的後續……陸海生被陸董楠硬生生地保了下來,但是陸海生卻沒有因此而對陸董楠有絲毫的感激,相反,因為陸董楠的存在,陳東升這件事情更像是一個尖銳而又狠毒的魚刺,狠狠地紮在陸海生的心間上。每每當盧海生想要將這件事情忘記掉了時候,隻要稍稍不留意地看到陸董楠,那所有的一切,會再次清晰起來。
所以後來陸海生的離開,很大一部分的情緒是受這件事情的影響。
他在逃避。
逃避關於罪責和懲罰,逃避對於自己的厭惡,對於陸琳棠的愧疚。
……
駱少邦在他旁邊坐穩,伸手從酒保地手裏攔下了那杯原本要遞給陸海生的酒水,“其實,有件事情,我想你是有權知道的。”
什麽?”陸海生不解的抬了腦袋,眼神裏麵是半分的困惑,半分的隨意。
陸海生隻是隨口回答,並沒有將駱少邦的這個開場白放在心上。
但是很快,在駱少邦欲言又止的猶豫時,陸海生屏氣凝神地,似乎開始意識到,接下來等待他的,接下來駱少邦要說的,可能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下意識的,陸海生開始嚴肅而認真起來。
駱少邦的指腹,貼在冰涼的杯壁上麵,一些掩蓋在時間深處的事情,緩緩地被逐漸扒了出來,“關於殷家和陸家的恩怨,其實……你爸爸他沒做錯什麽。當初違規違德的人是殷萬千,你爸爸不過是在正義的方向上,順應了殷萬千的意思。”
駱少邦突然提及這件事情,讓陸海生有些措手不及。
但是駱少邦既然已經選擇說出口了,所以那些他原本是要一直隱瞞下去的事情,終究還是麵臨著重見天日的這天。
當時,殷萬千私吞建築材料的錢財,引起了建築事故,死傷人數嚴重。是你爸爸,幫他壓下去的……殷萬千和陸董楠的情誼,比我們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堅挺。”
這一點陸海生深信不疑,兩個人都曾經是軍人,一個部隊裏呆過。一起接受過懲罰,一起接受過勳章。那種交織在汗水淚水成長起來的感情,是比血液骨肉還有真摯而且真誠的——但是任何一種情誼,隨著時間的變化都會發生改變不是嗎?
……陸董楠對於殷萬千,可謂是有情有義,而殷萬千對於他們之間的情誼限度,也是心知肚明的。兩個兄弟再好,也是有不能共同分擔的事情,就比如,殷萬千一次又一次的違規……後來,殷萬千選擇認罪,原本自首是最簡單的途徑,但如果是這樣一次次在背後包庇他的陸董楠就會受到罪責的製裁。所以他們兩個人之間最好的結果是檢舉,由陸董楠檢舉殷萬千。”
這些事情,陸海生都不知道的事情,若不是駱少邦無意間,接觸到了當時接手這個案件的律師,恐怕這件事情,就要石沉大海了。
……”
駱少邦話音落下去許久。陸海生屏氣凝神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戳著吧台最邊遠的木板,像是險些要跌落懸崖,好不容易抓住了根救命稻草似的,但是恍恍惚惚的,有人又狠狠地碾壓了一腳在他那早已久沒有任何力氣的手掌上。
他原本是要跌下去的,隻是沒想到這麽快。
pub的背景音已經重新又換了一首,陸海生隔了好一會的功夫才緩緩地開口,“就在前幾天,我和陸董楠見過一次麵,提起了這件事情……和你一樣,你們都認為我是因為殷家和陸家的糾纏和瓜葛,才會選擇毅然決然的離開的。但是實際上,少邦……不知道你懂不懂那種感情……就是你的決定在沒有任何原因的情況下做好後,其他所有一樁樁一件件證明他不好的證據不過是你給自己找的借口……我最初最初想要離開家的原因,和殷家有關係,但……最初激發我產生這個念頭的,卻……”
陸海生搖搖頭,混著絲絲醉酒的睡意,“不是這樣的。”
駱少邦默不作聲,抬起手腕將杯裏的那口酒飲掉。
周圍的聲音特別吵,店裏的客人越來越多。陸海生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似的,漫不經心地開始了自己的演說,“我不想麵對自己的內心,所以我不想回到陸家。我寧願選擇四處漂泊,不管自己是受苦受累抑或者是受罪……至少這樣,能夠時時刻刻提醒著自己,我是活著的。”
陸海生以為駱少邦不會理解自己,但是事實卻是恰恰相反的,駱少邦幹脆而利落了,說了一句,“我能懂。”
這句話,讓陸海生有一瞬間的愣怔。但是對於駱少邦來說,卻是真心實意的,踏踏實實的一段話——駱少邦何嚐不能夠體會陸海生的其中的酸楚呢。“其實我現在的狀況,並沒有比你好到哪裏去,你瞧瞧我,孤家寡人一個,在這世上,如果不是我自己還有一點上進心的話,恐怕我早就已經失去了活下去的意義……人這一生,活著短短數十載,死是最容易的。”
這個模樣的駱少邦,陸海生是第一次看到。
這些被駱少邦萬分認真說出來的話,陸海生覺著陌生。
他眼裏的駱少邦,從來不應該經曆這些的。
陸海生突然不合時宜的提起來,“你……還沒有放下薑昭昭?”
陸海生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這樣無緣無故的將這件事情歸咎到薑昭昭的身上——就和自己離開陸家不是因為殷家和陸家的矛盾,不是因為陸潮生對自己的欺騙和設計,而是因為自己不想不敢或者是沒有勇氣正麵麵對陸董楠一樣。陸海生相信,駱少邦能夠有這樣子的想法和認知,並不僅僅是因為他孤家寡人。
在此之前陸海生認識的駱少邦,形容他為冷血到不至於,但是有自己的主見和底線,十分的嚴肅而認真。很少迷茫很少彷徨。但是此時此刻的駱少邦,骨子裏麵由內而外的散發了很多的感性。
他不再是那個理性和獨斷的人了,現在的他,有了人情味。
怎麽了,是不是覺著我現在的思想很可怕?”駱少邦避而不答的,將方才陸海生問出來的問題就這樣自動的忽略掉,冷不丁的冒出來這樣的一句話。
可怕……是有點。
但是陸海生對駱少邦的這句話在悄無聲息當中產生了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所以,並沒有多麽的可怕。
陸海生誠實,“沒有覺得。”
我從來沒有忘記昭昭。”駱少邦勾著嘴角,適才回答了陸海生的問題,“我和昭昭從遇見到後來的在一起,其實我更多的是想要爺爺安心,但是久而久之的我卻逐漸發現自己對她動了感情……與此同時我們兩個人之間的感情也逐漸演變到了我不能夠掌控的地步……後來太多太多的意外發生,太多太多的狀況出現。我對昭昭,昭昭與我,之間隔了太多的隔閡,我們越相處,越發現對彼此是越來越陌生的。”
所以,關於他們最後的分開。駱少邦是能夠理解的。
但是駱少邦的心裏,像是揣著一塊大石頭似的,沉沉的,重重的,惴惴不安的,根本不能夠放下。
駱少邦心痛,但是與此同時,駱少邦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