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春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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疊著個雙腿坐在客廳裏的唐嘉仁見這邊開了門,應聲抬了腦袋,隻是沒想到,正對上薑昭昭不輕不重的白了下自己的眼神。一時間,唐嘉仁被她的這個眼神亂的,摸不準什麽情緒,失了心思似的。
怎麽了?他鬧什麽脾氣呢。”
唐嘉肅身子直了直,看到唐嘉肅沒有跟在薑昭昭的身後,這才放心的問出來。
臉上的表情,依舊是黑沉陰鬱,沒有半分精彩之色。
薑昭昭沒有理會他,不緊不慢的挪著步子朝他過來,一個暗棕色的薄信封朝著唐嘉仁飛過來,“收好你的東西,別再讓人拿了去了。”
那信封有些年歲,四周邊角都已經有些褶皺。唐嘉肅手指捏著信封,掃了眼皮麵上的字,臉色就變了——這東西怎麽被翻出來了——收收腿,要扶著沙發站起來,去教訓唐嘉肅。卻不巧被薑昭昭眼疾手快的製止住。
薑昭昭說,“你也別怪小肅。從小到大,你對他的身世從來沒有正麵回答過。也難怪他現在會胡思亂想呢。”
不是我不說。”被薑昭昭劈頭蓋臉的批評了,唐嘉仁脖子縮縮,重新坐坐靠回到沙發上麵,“是不知道怎麽說。”
薑昭昭嘴角抿抿——唐嘉肅原本是扒著門縫,豎尖了耳朵在偷聽薑昭昭和唐嘉仁講話的,但是好歹一個五大三粗的人躲在那,外麵的人想看不到都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唐嘉肅大搖大擺的朝著口袋出去了——薑昭昭也適時地,肚子裏麵的那些話沒有說出口。
哥——到底有什麽不能說的。你告訴我就是了。”
唐嘉肅清冽的聲音劃破冷炙的空氣,明明是在和唐嘉仁說話,眼神卻有意無意的朝著薑昭昭的方向看過來一眼。
說實話,就連唐嘉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為什麽要看一眼薑昭昭——可能在當時唐嘉肅的心裏麵,有一股牽引力讓他認定,薑昭昭會知道這件事情。
你想知道什麽?”唐嘉仁不躲不閃的眼神穩穩地對視上唐嘉肅。
——從小到大,對於唐嘉仁,唐嘉肅的心裏麵總是懷著一種既敬畏,又恐懼的感情。唐嘉肅從來沒有見過爸爸媽媽,即便是照片也沒有。小時候,唐嘉肅最喜歡問的,就是爸爸媽媽在哪裏,但是唐嘉仁對於這個問題,每每都是遮掩了事過去。那個時候的唐嘉肅以為,即便是沒有爸爸媽媽的家庭,也是一個完整的。
——再長大一些,唐嘉肅上了學校,周圍的小夥伴們都有爸爸媽媽,學校裏麵每每的家長會,他的座位上,隻是哥哥。因為爸爸媽媽的事情,唐嘉肅和身邊的同學吵過無數次,甚至動手打架也是家常便飯的事情。正是那個時候,唐嘉肅才第一次知道,孤兒這個詞是什麽意思。
——再後來,唐嘉肅逐漸就習慣了這件事情。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比所有的同齡孩子都要早熟。他有對自己疼愛有加的哥哥,有溫柔大方的昭昭姐姐,還有素素姐姐。有的時候,唐嘉肅會羨慕那些有爸爸媽媽的同學,但是久而久之的,唐嘉肅也就逐漸習慣了,其實他現在的生活,很幸福。那個時候在唐嘉肅的心裏,很懂事而且滿足。
但是隨著時間的逐漸變化,即便是唐嘉肅早已經接受了這件事情,但總會有新的事情來占據唐嘉肅的思想——就比如,唐嘉肅在唐嘉仁的書櫃裏麵無意中翻到這封信的時候,心裏麵不可避免的,就懷疑自己其實是唐嘉仁的私生子。
——那封信是唐嘉仁曾經的戀人寫給他的。信紙上字裏行間,無一不提到他們孩子。
寫信人生怕是唐嘉仁看多了生氣似的,安靜的文字所表現出來的語氣當中,能夠聽出來,是滿滿的愧疚和自責。關於對那個孩子的愧疚,關於對唐嘉仁的自責。信的最後,她拜托唐嘉仁照顧好他們的孩子。
——信上有落款時間,信的內容裏麵也有提到孩子剛足月。
唐嘉肅簡單算了算那個孩子的年齡,趕巧和自己差不多大。
……
關於他們兄弟兩人之間的家事,薑昭昭已經很識趣的先走一步,所以此時此刻,房間裏麵隻保留下了一大一小的倆兄弟對峙。
唐嘉仁對這件事情越是保持著沉默,唐嘉肅的心裏麵就越發的堅定自己這個大膽而荒唐的猜測。
好在,唐嘉仁的反應不是默認,而是在思索如何周全的回答——
這封信,”唐嘉仁手指捏著信封拿高一些,“這裏麵提到的那個孩子,已經死了。所以,你和他沒有關係。”
生怕唐嘉仁為了應付和搪塞自己故意撒謊似的,唐嘉肅一直保持著灼灼的目光緊緊盯著他——唐嘉仁的神色太過於平靜,平靜到即便是唐嘉肅將他臉上的每一個微表情都觀察到,也不能夠尋找出,唐嘉仁在說假話的跡象。
那——那個孩子是怎麽死的。”
唐嘉仁幾乎是沒有猶豫,在唐嘉肅這個問題剛問完的時候,絲毫沒有間隙的就回答出來,“不足月的時候,他發過一次高燒,然後在醫院發生醫療事故,打針,打死了。”
唐嘉肅:“……”
行了。你去對麵和你昭昭姐說一聲,別讓她擔心了。”
……好。”
唐嘉肅離開房間,沉悶的關門聲,在房間裏不停地回響。過了好一會的功夫,唐嘉仁才抬起了腦袋,然後朝著門板的方向望過去一些。臉上原本是嚴肅而又冷靜的五官此時此刻凝重起來——唐嘉仁並沒有對唐嘉肅說謊。
關於那個孩子,確實已經死了。
原因也和方才唐嘉仁講給唐嘉肅聽得一樣,沒有出入。
隻是……
唐嘉仁有意的沒有說一件事情。
關於唐嘉肅的身世……唐嘉肅不是他的兒子,但也並非是他的弟弟。
給他寫這封信的女人,叫春夏。是個美麗而妖嬈的舞者,唐嘉仁和她之間的戀情,可謂是幹柴烈火,好不激烈——但是欲望來得也快,走的也快,春夏的出現和離開,像是一陣風,瀟灑的就飄過去了。
即便是作為感受者,唐嘉仁十分的迷戀著陣風的涼爽和溫柔,但依舊不能夠改變什麽。
直到孩子的出現。
——那天,春夏回來,麵色白皙,舉止優雅,懷裏麵抱著個孩子。
春夏說,這是你的孩子。
唐嘉仁連半點的懷疑都沒有,就將這個孩子抱回來,自己撫養。
一個新手爸爸哪裏懂得如何照顧孩子啊,手忙腳亂的。那次高燒,就成了孩子喪命的導火索。孩子離開的那個月,唐嘉仁的情緒糟糕透了極點。
春夏將孩子交給唐嘉仁後,寫過一封信,詢問這個孩子的事情。
唐嘉仁無論如何也是沒有勇氣告訴她,孩子已經離世了,所以……那段時間,唐嘉仁去臨城的福利院,領養了個一般大小的嬰孩。唐嘉仁盡心盡力的,將自己所有的心血和愧疚都投入到這個孩子的生活,陪伴他茁壯成長。這個孩子,也就是現在的唐嘉肅。
原本是,等春夏再出現的時候。唐嘉仁不至於沒有交代。
但是直到今天,那個離開的春夏,就再也沒有回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