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昭昭拿著收據單正準備去繳費處交錢，臨走前把季冠芳可能會用到的水杯紙巾手機之類的東西放在手邊，以防止需要。

    剛出門，轉角處就看到了駱少邦。

    誒？你怎麽在這裏？”薑昭昭有些驚訝，眼睛亮閃閃地，壓抑了一上午的情緒終於開朗些。

    駱少邦倒是一片平靜，他雖然是來看望病人的，但是因為出門的時候火急火燎，所以沒來得及帶著營養品慰問品之類的，他兩手空空的在抄在口袋裏，衝薑昭昭點下腦袋，“聽唐叔說伯母住院了，所以過來看看你。”

    看我？”薑昭昭眼睛眨眨，前一秒還因為在醫院裏碰到朋友而開心，後一秒卻被告知是來看自己的麵露驚訝。

    駱少邦一臉坦然的點點腦袋，視線看向薑昭昭手裏的單子，“是要去繳費嗎，我陪你去吧。”

    薑昭昭沒反應過來，“啊好……”

    有個人在身邊陪著自己，薑昭昭心裏麵不再是孤單難耐了。

    彼時，同樣是在醫院裏忙碌了一整天的周元乾終於在安置好周媛零之後，意識到自己手機電量耗盡關機的事實。她去護士站找護士借到了充電器，充電開機。看到十幾個未接來電當中有半數以上的是來自薑昭昭。

    周元乾開始意識到出事了。

    最快的速度給薑昭昭回過電話去。

    ……同一家醫院，不同的樓層。周元乾尋到季冠芳所在病房時的速度還算是快。

    病房裏，駱少邦坐在病床旁邊的椅子上，有說有笑的和老人說著話。薑昭昭站在床尾，正端著剛剛洗過的水果路過。周元乾推門進去，視線環視一圈後落到了薑昭昭身上，“昭昭。”

    薑昭昭目光淡淡的嗯了聲，端著果盤路過了。

    察覺到周元乾存在的駱少邦緩緩地從凳子上起身，然後客客氣氣的打招呼，“過來了。”

    周元乾草草的回答他，然後視線落到季冠芳身上，不好意思的道歉，“伯母抱歉啊，才過來看你。您身體好些了嗎？”

    好了好了。昭昭說了，你工作忙。”季冠芳對周元乾並沒有什麽不好的態度。早幾年的時候，季冠芳總是會對薑昭昭交友啊人際關係啊處事方法啊指指點點的，但是時間久了季冠芳逐漸發現，其實薑昭昭她完全有能力獨善其身，完全能夠處理好自己的事情。所以這些年，薑昭昭身邊有什麽樣子的人，交到什麽樣子的朋友，季冠芳是沒有多加幹涉的。

    房間裏的氣氛有些尷尬，季冠芳熟稔於心的衝周元乾招招手，讓他做到自己身邊來。

    周元乾答應著過去。

    駱少邦知道自己此時此刻的多餘，他們是一家人，自己的身份頂多算是朋友。

    周元乾和季冠芳說話的空，駱少邦看向薑昭昭低聲說，“時間也不早了，我公司那邊還有事情要處理。先走了。”

    薑昭昭忙不迭的將手裏麵的果盤放下，說出去送他。

    駱少邦點點頭，然後和季冠芳周元乾打了個招呼，就出去了。

    薑昭昭沉默著，從床頭櫃上摸到自己的手機也跟著出去了。

    醫院走廊清清靜靜的，消毒水的味道濃烈而又刺鼻。薑昭昭安安靜靜的跟在駱少邦的身後，送他出醫院。

    少邦，謝謝你今天能過來。”好像除了這個，薑昭昭並不知道自己還應該說什麽。

    駱少邦倒是隨意，兩個手鬆鬆垮垮的抄在口袋裏麵，“和周元乾吵架了？”

    沒有。”薑昭昭神色平平的，語氣淡淡的。但是這話自己說完仿佛都沒有說服力似的，更何況眼前人是駱少邦這樣了解自己的人呢，薑昭昭開始解釋起來，“沒有吵架，就是有些小矛盾。不礙事。”

    駱少邦嗯了聲。

    兩個人繼續往前走。

    其實駱少邦很想說，要是不開心就來找他，但是駱少邦眨眼一想，這樣趁人之危的一句話似乎是十分的不禮貌。所以駱少邦什麽也沒說。

    薑昭昭送完駱少邦回到病房，隔著病房門口還有一段距離，遙遙的就看到周元乾站在門口。他不知道在想什麽，胳膊肘抬高著，摸了兩下後腦勺，視線從腳尖再抬高。恰好和薑昭昭看過去的視線撞在一起。

    回來了。”

    周元乾挪著步子已經朝薑昭昭走過來。

    薑昭昭已經頓了腳，杵在那，直愣愣的恩了一聲，回答周元乾的問題。

    上午你打電話的時候我手機沒電了。”

    薑昭昭嗯了聲，心裏想，總不至於全天都沒電吧。

    周元乾很細心，或者說即便是周元乾不細心也能夠觀察到薑昭昭臉上麵的不如意。“媛零割腕了，昨天晚上。我發現的時候她渾身已經冰涼，血流了很多，我將她送到醫院來的時候，醫生說她的生命體態很虛弱。”

    ……”薑昭昭猛然的抬起了腦袋。

    割腕……

    這是薑昭昭不曾想到的事情。但是當此時此刻薑昭昭聽到周元乾平靜的敘述這件事情的時候，心裏麵並沒有多大的感情波瀾，而是覺著莫名的滑稽和可笑——當年的時候，林希宿也曾用過同樣的手段在駱少邦身上，為的就是讓駱少邦陪自己過一個春節。

    時過境遷，時間兜兜轉轉的，所有的事情再度回到了伊始的樣子。

    以至於薑昭昭的心裏麵不禁有些嗤笑。

    她……現在怎麽樣？”

    醒過來了，和伯母住在同一個醫院，在樓下病房。”

    薑昭昭似有若無的點頭，“那就好……我媽的身體沒什麽大事了，我自己在這邊也能照顧得了。要不你去樓下看看周媛零吧，她一個人在病房裏，總歸是不方便的。”

    沒事。我和她說了，晚飯的時候就下去。”

    薑昭昭刹那間腦袋仰起來，瞪了眼周元乾，那眼神，仿佛是第一次見到周元乾不認識似的——薑昭昭方才的話明顯是在冷嘲熱諷周元乾，但是周元乾卻硬生生的講這話當了真。如此認真地回答著薑昭昭的問題，說著關於周媛零的種種。這讓薑昭昭的心如何的不難受。

    你現在下去也行。”薑昭昭語氣中已經掩蓋不住的冷下去。話音剛落，根本沒有理會周元乾是什麽態度，索性直接邁開步子朝病房裏進去。

    好在周元乾很快意識到薑昭昭的小脾氣。

    昭昭——”周元乾胳膊一身，在薑昭昭跨進病房之前將她拽住。

    幹什麽？”薑昭昭不明所以的轉過腦袋去，眼神輕飄飄的看到周元乾身上。

    周元乾將薑昭昭推開的門重新掩住，然後拉著她的手，朝旁邊的拐角過去。周元乾步速有些急，三步作兩步的，也不管不顧跟在自己身後的薑昭昭跟不跟的上——薑昭昭跟在周元乾的身後，壓根就跟不上周元乾的步子，但是薑昭昭卻仍舊一聲不吭的執拗著一顆心，跟著他。

    醫院清淨，四處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

    拐角處的窄窗戶開著，微微的清風從外麵刮進來。

    周元乾被靠著窗戶站著，胳膊肘撐在窗台上。薑昭昭站在周元乾的對麵，像是個受怨氣的小媳婦似的，嘴巴撅得高高的儼然已經能夠掛上燈油瓶，腦袋撇向一旁，即便是已經站到了周元乾的對麵，卻就是執拗著一個性子不看他。

    我和媛零之間清清白白的，什麽也沒有發生，以後也不會發生。”周元乾正兒八經的和薑昭昭解釋，“今天上午我在醫院裏忙前忙後，手機沒電了也不知道，所以你的電話我都沒有接到。我不是故意不接你電話的。”

    薑昭昭恩了聲，說我知道了。

    周元乾知道，薑昭昭心裏的氣還是沒有解開。

    但是又能怎樣……薑昭昭現在在氣頭上，周元乾說什麽，薑昭昭也都聽不進去。隻要關於周媛零的一點一滴的事情，薑昭昭的心裏麵都是膈應的。周元乾明白薑昭昭心裏麵想的。但是十分的不理解薑昭昭為什麽有這樣幼稚的行為。

    周元乾想要解釋整件事情，想要緩解兩人之間的矛盾。但是周元乾卻完全的感覺到疲憊和麻煩。

    以至於在稍許的遲疑之後，薑昭昭終究是沒能夠去觸雷冒險的。

    這一刻在拐角處僵持的兩個人，下一秒的時間已經朝著兩個截然相反的方向前進了。

    薑昭昭的揣測多疑，周元乾的惰於解釋。以至於兩個人之間的嫌隙越來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