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昭昭沒有告訴任何人。

    天氣一天天變得嚴寒起來。

    月底的時候，周元乾回家，陪季冠芳吃飯。

    薑昭昭進門後，季冠芳扒著門框看了好久，終於在薑昭昭一臉狐疑的質問你這是在做什麽的時候，季冠芳聲音幽幽地詢問，“元乾沒有一起回來嗎？”

    他忙吧。”薑昭昭沒多說，換鞋子，然後進了客廳。

    季冠芳哦哦了兩聲，並沒有察覺到薑昭昭的異常。“周元乾這個人，其實還是很不錯的，如果你沒什麽問題，就定下來吧。畢竟你現在年紀也不小了，總歸得為自己以後的日子考慮吧。總不能到了白發蒼蒼的時候，還是自己一個人。那多讓人悲催。”

    薑昭昭沒作聲，悶著腦袋在茶幾上的果盤裏，扒拉著吃的。

    我和你說話呢——正經事，你聽見了沒？”季冠芳趿拉著拖鞋大步朝她過去，拍她的腦袋。

    薑昭昭煞有其事的點頭，忙不迭的回答，“聽到了聽到了。”她隨手扒了兩顆花生，扔進自己嘴裏麵，念叨，“你又來逼婚，你又不知道我這個人的性格，你越是這樣喋喋不休的念叨我，我就越是不想順你的心意。所以啊，你還是好好地，過你和唐教授的小日子吧！我的事情，我自己有主意的，你就甭操心了！”

    你有主意，你有什麽主意啊？”季冠芳心裏麵無限的感慨，自己這個女兒的形象，真真的是遺傳了她這個做母親的性格——當年季冠芳為了唐風，心甘情願的拋棄以往守舊的生活，而現在，薑昭昭為了自己的感情，同樣是不受世俗的犧牲。“唉，罷了罷了，你說有主意就有主意的。反正你這樣做啊，不管是酸是甜，反正打碎了牙，往自己肚子裏咽就行。”

    薑昭昭吐吐舌頭，做鬼臉給她，“我哪回不是自己處理啊。”

    事情暫且隱瞞了下去。

    季冠芳沒有再問，薑昭昭也沒有說話。

    日子一天天過去。這個時間段，少了周元乾的陪伴，薑昭昭多少是有些不習慣的，但是薑昭昭刻意的將自己的重心放在其他事情上，慢慢的便會發現，其實很多事情並沒有那樣的難熬。

    期間駱少邦找過薑昭昭幾次。

    但都被她給拒絕了。

    結束掉自己和周元乾的感情，這並不代表自己要和駱少邦重新開始。

    而關於周元乾，這些天像是從薑昭昭生活中消失了似的，沒有任何音訊。

    直到薑昭昭因為高燒再次住院，駱少邦和周元乾像是約定好了似的，齊刷刷再次出現了——在病房門口的時候，兩個人打了照麵。

    我聽說昭昭住院了，我過來看一下她。”

    周元乾哦了一聲，臉上沒有什麽神采。

    以往的時候，周元乾對待駱少邦都是副禮貌客氣的姿態，但是今天周元乾看到駱少邦時，臉上卻沒有絲毫好看的顏色——駱少邦心裏麵稍稍犯了下嘀咕。

    不過轉念一想，周元乾對駱少邦是這樣的一個態度，其實也是不足為怪的。周元乾和薑昭昭之間是情侶是戀人是未婚夫妻關係，駱少邦作為薑昭昭的前夫，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在他們的生活當中，任是誰站在周元乾的立場上看待駱少邦，多少總會帶著有色眼睛來看人的。

    這一點，駱少邦心裏麵表示理解。

    周元乾大步向前，想要推門而進，動作走到一半就頓住了。冰涼的門把手涼透著他的皮膚，一並讓周元乾原本沉浸在焦灼和慌亂狀態中的心冷靜下來——自己現在要以什麽樣子的身份去看望薑昭昭呢。

    自己不過是薑昭昭的前男友。

    是薑昭昭狠下心來提出分手的前男友。

    啊不對，如果說的更為準確一點的話，是前未婚夫。

    周元乾的手指慢吞吞地離開了門把手，漸漸轉身，“你時間方便嗎，我們兩個人坐下來聊一聊？”

    駱少邦有一瞬間的猶疑，腦袋歪過去透過門板上的窄邊玻璃看了眼屋內的情況，薑昭昭的身影還沒有捕捉完全，駱少邦就意識到自己在周元乾麵前絲毫門口立場推門進去看望薑昭昭。

    這樣想著，不免也就明了起來。

    緩緩地垂了下腦袋，說好。

    兩個人病房都沒有進，直接轉了方向。

    在醫院對麵小型的咖啡廳裏坐定。一個一杯濃鬱而醇香的黑咖啡。和衣而坐。

    你知道薑昭昭的身體為什麽這樣嗎？”

    相比於周元乾的思路清晰，駱少邦的腦袋顯然是被灌了一頭漿糊，“為什麽？”

    因為你。”

    周元乾這一句肯定的判斷句，讓駱少邦的心裏更加的迷糊了。

    因為他？

    可是自始至終，薑昭昭並沒有做出傷害薑昭昭的事情來。當然，除了那天晚上的事情。

    周元乾並沒期望駱少邦能夠理解自己在說什麽，但是有些事情，周元乾相信自己有義務和駱少邦說清楚。“你知道昭昭有一個習慣，就是天天要吃各種維生素嗎？”

    知道。”周元乾認識薑昭昭的時候，她已經瀕臨三十歲。用薑昭昭的話，一個女人隻要過了二十五歲，身體的機能尤其是容顏都在走下坡路，如果不用一些外在的方式彌補和維護一下，會很快的人老珠黃的。

    所以各類維生素片對於薑昭昭來說，是家常便飯。

    這一點周元乾是知道的。

    但是……這個習慣和薑昭昭經常發燒有什麽關係？留下後遺症？不太可能吧，這社會上天天吃的人不止薑昭昭一個。

    周元乾不用細細琢磨，就將駱少邦心裏麵的疑問看了個徹底，“你真的以為昭昭吃的那些東西隻是普通的維生素片嗎？”

    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隻是實話實說而已。”

    駱少邦的眉頭皺了皺，隻聽周元乾的聲音緩緩地繼續下去，“我想你應該去問一下孟憲執，問一下他，薑昭昭當年吃的營養片到底是什麽？”

    ……”

    周元乾的話雖然並沒有明確的說清楚，但是這幾個反問句無疑是已經列舉了罪證——這一切都和孟憲執脫不了關係。駱少邦以為，孟憲執和薑昭昭的瓜葛，僅僅是在西藏那次，但是沒想到是更早，早於一個可怕的時間。

    駱少邦從來沒有想到過，薑昭昭此時此刻的處境，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

    在他們兩個人聊天的最後，周元乾告訴駱少邦，“昭昭和我已經分手了。”

    在駱少邦一臉憤然的錯愕之中，周元乾淡淡的開口解釋，“是她提出來的。在上次我們兩個人爭吵她醉酒之後。”

    關於那天晚上駱少邦和薑昭昭之間發生的事情，周元乾的心裏麵再熟悉不過。

    但是除了腦袋裏麵想想，或者想此刻這樣對駱少邦說說，周元乾並不知道自己還能夠做什麽。

    薑昭昭的心，有自己的注意和判斷。

    她知道自己要做什麽，知道自己不能夠做什麽。

    這大概就是成年人的感情世界吧，沒有後悔，沒有倉促，自己做出的決定自己有能力去承擔它所帶來的後果。

    所以呢，你現在對我說這些事情，是為了什麽？”

    我想告訴你，讓你好好對昭昭。”周元乾不得不承認，“在她的心裏麵，你的位置，遠遠超過我。”

    駱少邦抿嘴。

    周元乾的這句話，駱少邦並不讚同。在薑昭昭的心裏麵，周元乾的位置遠遠在自己之上……但是這一點，駱少邦並沒有勇氣像周元乾似的說出來。駱少邦自私，自私到想要將薑昭昭霸占。

    想要永遠陪伴。

    所以此時的他，默默地承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