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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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塵的視線還在尋找。

    不知道為什麽,她直覺自己今天如果認不出某個人,那麽這個人一定會格外生氣,也會格外傷心。

    於塵很努力的想認出這個人。

    一段時間後,視線還是鎖定麵前的中年男人。

    他離的最近。

    於塵很頭痛。

    腦袋裏依稀記得,這個人對自己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情,好像這個也是他不願意離自己太近的一部分原因。

    於塵打開包,找出一個本子。

    原諒你。原諒你們了。她在其中一張紙上寫下一句話,撕下來,交給蔡文軒,覺得蔡文軒會拿給那個人看。

    “幹什麽你?”但是蔡文軒隻是凶了她一句,然後把紙奪下來,塞進自己兜裏。

    於塵很無助。

    她四下裏看看,困倦而頭痛。

    睡著,睡著了,醒過來就會看見他。心裏有個聲音說。於塵趴在火車的桌子上,想睡一會兒。

    可是桌子下麵,叩叩叩的聲音響起。

    吵得於塵越發頭痛。

    於塵仰起頭。

    火車上的人都在看她,他們眼睛紅通通的,好像帶著淚水。

    於塵一瞬間恐慌起來。

    要睡,必須睡著。她想著,低下頭繼續睡。

    那些人在哭。於塵感受到巨大的傷心,而這傷心,最終都歸攏在那一個人身上。那個她沒有認出來的人。她感受到了那個人的痛苦。

    於塵又抬起頭,想看看誰麵上有痛苦的表情。

    這多少算一個線索。

    但是沒有。

    火車上大家又如常的說笑,談著去哪裏打工,也有人說戰爭。

    “世界大戰最好!有些人真是不開眼,分不清什麽人能得罪,什麽人不能得罪,也不怕一村子死絕。”說這話的人,聲音凶狠又爽朗,竟有幾分快意。

    於塵想著那些血腥的場景,心裏又痛又恐慌。

    幹什麽呢?這些人為什麽想要打仗,生命多美好。

    她低下頭,努力想睡著,把這些聲音都驅散開來,可是聲音像長了翅膀,一個接一個往腦袋裏鑽。

    “有空要去一趟西藏,看看佛像,拜拜廟。”

    “對,信信佛,也看看天使。”

    “看鬼不?”有人擰擰。

    四周一時靜,一時吵。

    “我睡不著!”忽然地,於塵仰起頭痛苦地喊了一聲。

    四下裏頓時安靜。

    “他不來,我睡不著!”於塵幾乎是在嘶吼。

    大家都盯著她。

    下一刻,於塵發了狂。

    “滾,都滾!走開!”撿起桌上的東西,於塵開始到處亂扔亂砸,連帶著嘶喊,“都滾開,離我遠一點,我不需要你們!”

    她大聲地喊,眼睛恨恨地盯著每一個人,要繼續扔東西。

    蔡文軒趕緊抱住她。

    她掙紮撕扯,又抓又咬,被蔡文軒扇了兩個巴掌。

    “瘋子!”這個男人恨恨罵了一句。

    於塵安靜下來。

    “幫我離個婚,好嗎?”她最後有幾分虛弱地說。

    火車停下來,還在月城。

    轉了一圈,回到他們出發的地方。

    蔡文軒喊於塵下車。

    於塵不下。

    “不是這裏。我們買票去渠州的。”她說。不明白火車為什麽繞回原點。

    “你不是要離婚嗎?在這裏下車,我們去離婚。”蔡文軒說。

    於塵搖頭。

    “不是,火車應該到渠州的。這是規矩,不能改。”於塵待在車上,很固執的說。

    火車上,一個男孩在看她。

    這個男孩大約七八歲,眼神狡黠。

    他張張嘴,對於塵做個口型,依稀是個四字。

    於塵沒看到。

    火車動了動,緩緩開起來。

    於塵有些安心。

    規矩還在。

    她想。

    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遵守。

    大概七八個小時後,渠州到了。

    這幾個小時裏,車裏一直不安靜,於塵努力想睡覺,總也睡不著,聽著人聲吵吵嚷嚷,有些說天黑就好了,天黑就到了,也有人說,我看這輩子都到不了。於塵撥開窗幔看外麵。

    風景一路過。

    於塵忽然弄不懂車要去哪裏。

    “我們要去拉薩嗎?”她忽然問。

    走在布達拉宮朝聖的路上,一直是她的夢想。

    “不去。”蔡文軒冷冷的答。

    “去哪?”

    “回家。”

    簡單的對話,於塵好像記不住,腦袋裏還是覺得,車子會開到拉薩,因為那裏有佛塔。

    她很快又昏昏沉沉,似睡似醒。

    車子最後到站,報出渠州的時候,於塵有些不敢置信。好像終於回到現實,又死活不願意下車,最後被蔡文軒硬拖出去,哭的嗓子沙啞。

    “對不起。”臨下車的一瞬間,於塵扒著車門哽咽一句。

    哭的好像要死去了。

    為什麽那麽難過,她自己都不知道。

    火車靜靜地停在那裏。

    白色衣服的少年,還坐在原來的位置,拿掉了耳機,看向外麵。

    透過一個小窗口,他看到兩個人離開的背影,於塵被蔡文軒拖著,茫然頻頻回頭,十分不舍得。

    “她還沒有想起來。”剛才對於塵比劃口型的小男孩,到了少年跟前。

    “賽瑞斯,時間不對。”他說。

    “不,時間沒有問題,是事情比我想象中複雜。”白衣的少年賽瑞斯說。

    “她記得我。”他補充一句。

    “那怎麽辦。”小男孩問。

    “等她醒。會是個痛苦的過程。”賽瑞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