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我，我……”於塵想投進媽媽的懷抱，又覺得有些恐懼。

    怎麽一夕之間，所有的事情都變了？

    每個人似乎都那麽陌生，但又格外熟悉。

    記憶裏，似乎有什麽在覺醒和複蘇，讓她既有期待也感到恐懼，那是一種毀滅一切的恐懼，以及拯救一切的期待。

    於塵媽媽很耐心，一句一句哄著，聊些於塵小時候的趣事。說於塵小時候就性格倔強，但是又木訥，經常什麽都懂，又什麽都不懂的樣子，讓人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又說於塵小時候格外聽話，十分善良。

    於塵聽著媽媽說話，心裏柔軟了一些，恐懼驚慌淡去不少。

    “乖孩子，跟媽媽說，到底發生了什麽。”於塵媽媽轉著話題問，“你說話，媽媽能聽見。”

    於塵看著媽媽的眼睛，有些疑惑。

    那聲乖孩子，仿佛叫的不是她，而是她身體裏的另一個靈魂。

    一個弑殺的靈魂，喜歡血和死亡。

    不，不是這樣。於塵在心裏勸自己。媽媽不會這樣子的。

    眼睛轉了轉，於塵忽然看見一個黑色的東西，老式收音機一樣，在閃著光芒，白色的光，特別亮。

    一瞬間，於塵感到了陪伴和熟悉。

    好像那道光芒，來自親人，他們在注視和陪伴著她。

    “媽媽，那是什麽？”於塵指著黑色的老式收音機問。

    “哦，一個老收音機，已經壞了，老是閃。”於塵的媽媽說，把老式收音機拿過來，放在於塵跟前。

    這個小動作讓於塵安心。

    “媽媽，不管我說什麽，大家都能聽見嗎？賽瑞斯也能聽見嗎？”盯著光芒看了一陣子，於塵忽然道。

    “賽瑞斯是誰？”於塵媽媽問。

    “媽媽不知道賽瑞斯？”於塵有些驚訝，“賽瑞斯，賽瑞斯……就是賽瑞斯。”

    於塵不知道怎麽回答。

    她也不知道賽瑞斯是誰。

    “乖女兒，媽媽不知道什麽賽瑞斯，你跟媽媽說話，媽媽聽著呢，別不理媽媽……好嗎？”於塵的媽媽，聲調柔和溫軟，和平常的樣子不太像。

    於塵覺得這聲音就是想喚醒自己內心深處的東西。

    一種殺戮和死亡。

    “媽媽，我困了。”於塵低聲說。

    “哦，那就睡吧，媽媽摟著你。”於塵媽媽說，沒有勉強什麽。

    於塵沒有拒絕。一方麵不敢，一方麵不忍心。但在媽媽懷抱裏，又覺得身體裏有什麽東西要覺醒，心跳的格外厲害。

    這種煎熬下，於塵沒有睡踏實，天蒙蒙亮就醒了。

    “真正的天使，會在黎明時分，躲在門口哭泣，等待真正的家人，接她回去。”睜開眼，於塵腦袋裏冒出一句話。

    仿佛蠱惑，這句話引誘著於塵走到家門口，一瞬間就是淚如泉湧。

    她悶悶地哭泣，怕吵醒別人。

    但是沒多久，母親就還是醒了，哄著把於塵帶回家。

    “乖孩子，別在門口哭，別人看見了會笑話。”她細細地說。

    於塵有一種不能反抗的驚恐。

    趁著母親一個不注意，於塵溜出家門，一邊孤獨地哭泣，一邊往蔡文軒家裏的方向走去。

    蔡文軒家裏她家不遠，三四公裏的樣子。

    這條路平常很熟悉，今天不知道怎麽了，於塵一直找不對路，沒有走多久就走進了麥田裏，四下裏一片土地，仿佛沒有出路的樣子。

    她一邊走，一邊取了身上的東西丟下，最後外套都不要了。

    “真正的天使，一無所有，什麽都不需要。”有人跟於塵講話，聲音就響在腦袋裏，格外溫柔善良。

    黎明的天氣霧蒙蒙的，於塵深一腳，淺一腳，一直不敢回頭。

    “真正的天使，不會回頭，因為魔鬼跟在身後。”她聽見腦袋裏的聲音說。

    身後有聲音傳來，好像是於塵的媽媽在跟著，喊著於塵的小名，嚇得於塵走得越發快了，但是前麵沒有路。

    很快地，於塵哭著轉頭。

    於塵媽媽出現在於塵身後，猶豫著近前。

    “怎麽了，塵塵，走那麽快。”她笑著說，笑得很勉強，“媽媽在你後麵叫你呢，沒聽見嗎？怎麽不理媽媽？”

    “但魔鬼不會放過你，她必將追上你，以你母親的身份，帶你回去。”那個聲音又說。

    於塵有些絕望和無助。

    沒有任何人幫她。

    於塵媽媽拉著於塵的手，於塵掙開。

    媽媽的觸碰讓於塵恐慌，似乎純潔觸碰了肮髒。於塵又覺得不應該有這種感覺，畢竟她的生命來自母親。

    於塵不知道怎麽辦，一個人抱著肩膀，孤獨的在前麵走。

    於塵媽媽跟在後麵，拿著於塵的外套，和其他被她丟掉的東西。

    “真正的天使，會為母親回頭，這是一次作別，因為要償還母親的生養之恩，天使必將痛哭流涕。”腦海裏的聲音指引於塵，也牽動於塵的情緒，可是她哭不出來。

    就在她以為自己不會哭的時候，一種即將失去母親的絕望，忽然籠罩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