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老太太不由得多看了王太醫一眼，小王氏也有點無奈，隻好命人又沏了一道茶，送上瓜果點心。

    王太醫也不客氣，喝茶吃點心，一副葉殷成禧不出來，他便不走的樣子。

    齊老太太便讓葉定績和葉定誥幾兄弟先回去：“你們幾個小子不用守著，有王爺和王太醫在，昕姐兒不會有什麽問題的，回去溫習功課吧。”

    這幾位確實要下場考試了，大老爺早有此意，又不好開口，聽了此言忙道：“對啊，你們先下去吧，你昕妹妹有消息，會著人送信的。”

    葉定績擔心道：“大伯，府裏新建，還有許多事情不夠周全，怕理要請些護衛在家中，昕妹妹這陣子也最好不要出門，就在府裏休養吧。”

    嗯，放心吧，明兒大伯我就派人去請護衛，昕姐兒跟前也要添人手，你們去溫書吧，一會子你二叔還要撿查功課呢。”葉定績和葉定誥這才行禮退下，葉定韜卻擔心姐姐，不肯走。

    齊老太太勸道：“你也下去吧，你的功課雖比不得兩位哥哥，可也不能落下太多，好好讀書，將來出人頭弟了，才能有本事保護姐姐。”

    葉定韜聽了含淚點頭：“是，奶奶，韜兒這就去溫書。”

    剛走兩步，葉齊眉叫住他：“小韜，你等等。”葉昕韜站住，臉上有點不奈煩。

    這是暖手爐，昨兒個就買好了，一直沒給你，你讀書肯定手冷的。”葉齊眉變戲法一樣拿出一個精致的暖手爐來。

    我不要，我不冷。”葉定韜別扭地別開身子。

    拿著吧，二姐的東西又沒長刺。”葉齊眉把暖手爐往他懷裏一塞道。

    葉定韜還想說什麽，葉定誥拍他腦袋道：“明明就很冷，還嘴強，快走吧。”

    葉定韜這才不情不願地走了。

    齊老太太臉上這才有了笑意，對葉齊眉道：“好孩子，你的好，小韜會明白的。”

    葉齊眉紅著臉扭捏道：“是孫女以前做得不好，才讓小韜心裏有膈應，不怪他。”

    錦鄉侯也欣慰地笑，眼睛還是緊張地看著內室，擔心道：“怎麽還沒出來呢，要不要派個人進去瞧瞧？”

    侯爺，奴婢給王爺沏杯茶進去吧。”竹韻道。

    這個可以有，王爺肯定也累了。”錦鄉侯道。

    竹韻沏了茶進去，卻驚得茶杯差點落地，但她很快鎮定下來，悄悄地退了出來。

    怎麽了？裏麵情況怎麽樣？”錦鄉侯著急地問。

    葉齊眉和葉昕恬卻發現竹韻的臉紅紅的，就感覺情況有點不對勁。

    葉昕恬提了裙就往裏衝，竹韻想攔，葉齊眉也跟在後麵撞了進去，然後兩人同時倒抽一口氣。

    齊老再也忍不住，掀開簾子看去，差點就沒站穩，臉色鐵青，拐杖敲得咚咚響。

    成何體統，成何體統！”

    大老爺和錦鄉侯這才也跟過去看，立即轉過頭來避嫌。

    錦鄉侯重重地咳了一聲，殷成禧才迷迷糊糊地醒來，一看門口站滿了葉家人，這才道：“出什麽事了嗎？她好多了。”

    說著，這才慢悠悠地從葉昕眉身邊起來，可葉昕眉的手，還緊緊揪著他的衣襟，殷成禧拭著輕輕拔，可好幾回都慢吵醒了她，又放棄，他一動，葉昕眉就不安穩，秀眉輕蹙，露出痛苦的模樣，殷成禧就心疼地又偎了過去，小心地拍著她的背。

    葉家一眾長輩平輩看得目瞪口呆，這還是威震天下，鐵血冷酷，又從不近女色的大將軍王殷成禧麽？

    簡直毀了他們心中的大英雄形象，分明就象個疼愛妻子的老婆奴，或者說，象老媽子更貼切。

    王爺！”齊老太太實在忍不住，板著臉，語氣嚴肅。

    錦鄉侯則眉眼舒服，笑咪咪地隻差沒上前去抱住這個未來女婿親一口了，他平日拎不清，此刻卻腦子活泛得很，開口就喊：“成禧呀……”

    被齊老太太一記眼刀瞪過去，而大老爺也在後麵扯他的手臂，殷成禧幾時和你這樣熟絡了，連姓都給人家免了，直接叫名字，怕是隻有極好的朋友與隔輩間才能這樣稱呼吧。

    聽說武成王素來不苟言笑，肯定會生氣。

    侯爺，有什麽事一會再說，莫要吵著昕姐兒。”殷成禧的聲音平靜而溫柔。

    一眾看客們再一次目瞪口呆。

    王爺！”齊老太太氣得快暈過去，鐵青著臉上前就去扯葉昕眉：“知不知羞啊，沒出嫁的女子如此扯著男子的衣襟，傳出來你以後還怎麽出嫁？”

    眾人卻心中腹語，這哪裏隻是扯著男子的衣襟，分明就是同床共枕了呀。

    老太太……”殷成禧惱怒地攔住齊老太太的手：“昕姐兒受不得驚嚇。”

    她現在是把我這個老太婆快嚇死了，王爺，男女有別，還請離開這裏。”齊老太太厲聲道。

    殷成禧冷冷地回頭掃了一眼：“本王若是不走呢？”

    那你就娶了她。”齊老太太道。

    荒謬！本王是長輩，怎麽可以娶她，她還是個小姑娘。”殷成禧絲毫不覺得自己哪裏不對，理直氣壯道。

    錦鄉侯滿臉的笑意頓時消散不見，甩開大老爺就衝上前去：“你什麽意思？毀了我家昕姐兒的清白卻不肯娶她？”

    本王是在醫治她，醫者與人治病，自然不能以世俗禮俗論之，否則，宮裏的娘娘們豈不個個自危？太醫還如敢給娘娘們治病？”殷成禧說得頭頭是道。

    錦鄉侯張口結舌。

    齊老太太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麽不講理的：“可你不是太醫，醫患之間有碰觸在所難免，但不可能要碰觸到同床共枕吧。”

    ……本王隻是……累了……”殷成禧也感覺自己確實有些不對，可他不是故意的啊，這些人為什麽非讓他取小丫頭，在他心裏，小丫頭就如同昊兒一樣的存在，他從來沒有……沒有產生過綺想啊。

    真的沒有過嗎？某位王爺這般想時，自個都不是很有底氣。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齊老太太氣得繼續敲地板。

    今日你不給我家昕姐兒一個交待，就莫想離開這裏。”錦鄉侯也拗了性子，指著殷成禧的鼻子道。

    本王怎麽可以娶她？不可能，她是昊兒喜歡的人，本王娶，你記本王怎麽對得起王兄王嫂，怎麽麵對昊兒？”殷成禧怒道。

    這些人太不講理了，他又沒對她做什麽，隻是不想讓她難受，陪她睡了一會兒吧，哪裏就有肌膚之親了，除了患處，老天明鑒，他真的沒有碰她。

    ……還應該除了小手和那張嬌俏的小臉，她難受，她哭時，他忍不住捧住輕哄。

    你……簡直是蠻不講理。”錦鄉侯氣得直跳腳。

    大老爺上前一步道：“王爺，您今日之舉，確實有逾禮數，你素來心疼昕姐兒，當知名聲於女兒家比命都重，若是沒看見也就罷了，如今這麽多人……還有王太醫也在，您總得給葉家一個交待吧。”

    殷成禧不想與這些葉家人理論，可也不想得罪了他們，誰讓這些人都是小丫頭的親人啊，若是傷了他們，小丫頭肯定得傷心。

    侯爺，侯爺。”被點了名的王太醫從人群中鑽出來：“您若不嫌棄，下官願娶大小姐為妻，不瞞您說，下官早就與大小姐相識，又情投意合，早就鍾情與大小姐，下官不介意王爺方才之舉動，若與小姐成就百年之好，下官會與小姐一起把王爺當長輩敬重。”

    這又是哪一出？

    齊老太太一邊還沒理清楚，又冒出一個要娶昕姐兒的人來，頓時頭昏腦脹。

    你就別來添亂啦。”葉昕恬恨死了這個不識趣的王太醫，不知道齊老太太和錦鄉侯故意鬧的嗎？

    他們明明就很中意武成王，巴不得他能成為葉家的女婿。

    怎麽是添亂，下官對葉大小姐的心，天地日月可鑒。”王太醫信誓旦旦地說道。

    那也輪不到你來娶我家昕姐兒。”葉昕恬道。

    王太醫好不容易逮著機會，而且是葉昕眉的危機時刻，他不顧忌諱挺身而出，葉家人同意的成算有六成以上，怎麽可能放棄，頓時覺得這個小姑娘很討厭，煩躁道：“怎麽就輪不到下官，王爺自個不惜福，還不讓下官英雄救美，成就一段美好姻緣？”

    王太醫，你當真要娶我家昕姐兒？”葉昕恬還想揶揄王太醫幾句，卻聽齊老太太道。

    是，下官早就對葉大小姐傾心，求老太君成全，隻要老太君點頭，下官現在就回家請家父親自登門下聘，三媒六聘一樣不會少，小姐過門後，就是王家的少奶奶，下官還保證，今生不會納妾，隻對小姐一個人好。”王太醫朗聲道。

    你是王閣佬家的？”殷成禧俊臉含霜，挑眉問。

    不錯，王爺毀了大小姐名聲卻不肯負責，下官不計前嫌，願意娶葉小姐為妻。”如此冷厲而又充滿殺氣的眼神下，王太醫能站得腰杆筆直腳不打顫已屬強悍。

    齊老太太正要說話，錦鄉侯急了：“不行，我們才見過你一兩次，人品家世個性都不了解，怎麽能隨隨便便將昕姐兒嫁給你？”

    是啊，總要問問昕姐兒自個的意思吧，她還病著呢，你們就急著把她的終身定下來，若是她不樂意怎麽辦？”殷成禧難得多看了錦鄉侯一眼，感覺這個平素沒什麽大用的侯爺今天還蠻可愛的。

    王爺既然不願娶我家昕姐兒，至於她嫁誰，怎麽安排她的婚事，就不勞王爺操心了，王爺請便。”齊老太太冷聲道。

    二嬸……”

    娘……”

    錦鄉侯和大才經爺同時喚道，武成王不能得罪啊，他可是皇上跟前的紅人，私鹽的事就是個隨時會炸的禍端，不知哪一天就會出蔞子，裕親王府的婚事現在黃了，武成王就是葉家的救命稻草，不能棄啊。

    成名之後，哪一次不是被人待如上賓？如此明著被逐，還是頭一回。

    錦鄉侯和大老爺出了一身冷汗，老太太今天是怎麽了？私鹽的事她又不是不知道，前兒個還在一起商量對策來著……

    可殷成禧卻向齊老太太躬身道：“本王就走，隻是，昕姐兒她還沒醒，可否讓本王稍待片刻。”

    竟是央求的語氣。

    錦鄉侯和大老爺驚訝得張大了嘴，差點跌破眼鏡。

    王太醫再次向齊老太太一輯道：“老太太，下官誠心誠意，還請您多思量，今日之事，出了這個門，便會出來很多傳言，雲霓公主對王爺甚是傾心，若讓公主殿下知道，小姐怕難安生，還是早些定下小姐婚姻大事為妙。”

    這回連錦鄉侯和大老爺都震住了：“你是說，公主殿下會……”

    竹韻，公主認識昕姐兒？”齊老太太大喝道。

    竹韻垂著頭挪上前幾步，擔心又失望地看了殷成禧一眼：“回老太太的話，小姐出過幾次意外，都與公主有關。”

    殷成禧皺眉：“本王與昕姐兒清清白白，與雲霓公主也無關，怎地亂扯。”

    王爺是想說清者自清嗎？可女人的心思可不象王爺簡單，整個京城都知道，公主對王爺一片癡情，又醋勁極大，隻要聽到半點王爺的風言風語，就會有所動，京城被公主惡整過的大家閨秀可不止葉小姐一人。”王太醫道。

    齊老太太的態度更加堅決：“有王太醫在，就不勞王爺大駕了，王爺還是盡早離開葉家為妙，對了，王氏，銀票呢？”

    小王氏忙道：“王爺稍等。”說著，小跑出去。

    殷成禧一臉疑惑。

    王太醫小聲道：“也是，王爺矜貴，診費還是算清楚的好。”高抬著下巴一臉得意。

    殷成禧沉著臉，回頭擔憂地看向仍未醒來的葉昕眉。

    小王氏倒是回得快，手裏拿著個精致的盒子。

    多謝王爺這些日子對我家昕姐兒的關懷與照拂，這是宅子錢，還有診費。”小王氏福了一福，將盒子往前一送。

    還真算了診費？

    齊老太太怔了怔，不過也不多解釋，算了就算了吧，反正今天開始，跟裕親王府撇清關係也好。

    殷成禧的臉色更黑。

    宅子是本王送給昕姐兒的嫁妝，送出去的東西，絕沒有收回的道理。”

    王爺與我家昕姐兒非親非故，若是以前為了世子，收這宅子無可厚非，如今世子與昕姐兒的親事作罷，葉家不能白白受人恩惠，還請王爺收回。”齊老太太堅決地說道。

    小王氏隻好又把盒子往前送了送。

    這是以後再也與他無關的節奏麽？

    就算小丫頭再有危難，是不是他連相助的資格也沒有了？

    他若想見小丫頭，是不是也要象這群俗人一樣，顧著世俗禮數，顧著男女大防，再也不能象今天這般，將小丫頭擁在懷裏，嗬護她，照顧她？

    小丫頭明明就很依賴他，她醒來後，見不著他，會不會又哭，會不會更傷心難過？

    昊兒已經對不住她了，自己……也要因為昊兒的關係，與她割斷聯係嗎？

    她會不會怪自己世俗，勢力？

    難道以前的所有關懷，全都隻是因為昊兒嗎？真的沒有一點點是因為她？

    小丫頭自小沒了娘親，繼母又心狠手辣，父親是個拎不清的書呆子，隻有個奶奶還算清白人，可要顧著葉家這個內裏也不怎麽清明的葉氏家族，哪有那麽多心思照拂她……

    一想到從今往後，再見她困難重重，殷成禧的心就空落落的難受，比看到殷離昊露出真性情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