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氣什麽呀，咱們府裏的頭一個孫字輩要在那裏出生呢，二嫂快莫要這麽說，而且，她雖做錯事，雖然不待見我，可畢竟是同門堂姐，沒得她落難了，我連看都不來看的道理，所以，還請二嫂派個人引路，我去瞧瞧，盡盡心意。”葉昕眉一臉真誠道。

    二太太抹了抹眼道：“還是你心慈，她都那樣對你了，你還……”

    葉昕眉擺擺手：“她也是為了自保，人都是趨利避害的，我不與她一般計較。”

    葉昕眉早想過，葉昕貞住的地方會很偏很破，可沒想到會如此破舊，與享榮府簡直判若兩個世界，一個是極盡榮華富貴，另一個則象是貧民窟。

    院子外頭並不有看守的婆子，葉昕眉正有些詫異，就見引咱的婆子拿出鑰匙來，葉昕眉這才看清，那院子裏上著鐵柵欄，葉昕貞就象囚犯一樣被關在那柵欄裏。

    遠遠的，就聞見一股餿臭味，葉昕眉皺眉，莫非二太太給葉昕貞的吃食也是餿的？不能啊，她還要養孩子呢。

    “夫人還要過去麽？”那引路的婆子打開鐵鎖問道。

    “既是來了，自然要過去的。”葉昕眉道。

    屋裏很黑，除了個通風的小窗口，再不見窗，葉昕貞坐在角落的草堆裏，頭發散淚，麵容憔悴，見有人進來，木呐地抬起頭，當看清是葉昕眉時，猛撲了過來：

    “是你，是你對不對，手鐲一定是你著人偷去的。”

    葉昕眉沒理她，打量了下四周，怪不得這般餿臭，原來這裏隻兩間屋子，裏麵的那間便是如側的地方，偏偏兩間又沒有門隔著，所以，氣味便串了過來。

    “貞姐姐，你這次搬的新家，可不咋地呀，比起你在金陵的閨房，可差多了。”葉昕眉不急不慢地，象來竄門子一般地說道。

    “如何，你是在嘲笑我嗎？哼，我落到現在這步田地，還不是拜你所賜？”葉昕貞咬牙切齒道。

    “胡說些什麽呢？我是特意來看你的，怎麽著，我們不也是同門堂姐妹麽？”葉昕眉一臉無辜道：“你看，我還給你帶了禮物來呢。”

    葉昕貞怔了怔，自從被關進來後，可沒少遭府裏人的冷眼和嘲笑，想著葉昕眉的單純與善良，葉昕貞又懷了些希望，眼神帶著些許希翼：“什麽禮物？你……你還會給我禮物？”

    “自然是有的，不過，你懷了孩子，現在可是敏感時期，吃的穿的我也不好給你帶，免得出了什麽問題，沒得到時候又是我的不是了。”說著，她抓了一把碎銀子，大約二兩的樣子往裏遞。

    葉昕貞一臉失望，二兩銀子，若是以前，哪裏能入得了她葉大小姐的眼，葉家王房於讀書一道不行，生意卻是做得很大，二兩銀子，也就是她平日拿來打發下人的，葉昕眉如今卻這樣待她。

    “你……”葉昕貞氣得眼睛珠子都快鼓出來了。

    “收著吧，保不齊還可以打發下人，可以讓你自個好過些。”葉昕眉道：“你也莫怪我給少了，你現在這種境況，銀子多了守得住麽？沒得被收走不說，又要遭頓打。”葉昕眉道。

    確實如此，才進來多久啊，那些個惡奴們就沒少敲詐她，有的甚明目張膽的搶，銀子多了著實守不住。

    看來，葉昕眉是真心替自己著想的。

    “昕妹妹……”葉昕貞眼淚汪汪的。

    “別，別哭，你現在可是有身子的人，哭多了對胎兒不好。”葉昕眉道。

    “你……你能不能幫幫我，讓我出去，這裏……這裏太……”葉昕貞抽泣著哀求。

    “我不能，你也該知道，我在王府並沒什麽地位，嫁過來這麽久，還沒有封誥呢。”葉昕眉為難道：“你呀，隻能自救。”

    “如今我除了肚子裏的孩子，還能怎麽自救？孩子……一生下之後，就要留子去母……”葉昕貞哭得哀哀切切，滿臉惶恐。

    “貞姐姐，你好象忘了一件事。”葉昕眉提醒道。

    “什麽事？”葉昕貞茫然地思索。

    “你忘了，當初是怎麽認識殷承澤的。”葉昕眉提醒道。

    “我們是……”葉昕貞說到一半，警惕地看著葉昕眉，頓住。

    “前些日子你求過我什麽莫是忘了麽？王爺如今正在替他們辦事，莫非這麽久以來，你是一點把柄也沒抓在手裏麽？我不相信你會蠢成那樣。”葉昕眉提醒道。

    “你是說……私鹽？”葉昕貞衝口而出。

    “我什麽也沒說，想要自保，留住你這條命，你自個踮量吧，我隻能說到這裏了。”葉昕眉道。

    葉昕貞緩緩坐回稻草上，眼眸轉動著。

    葉昕眉道：“你好生想想吧，太子妃殿下請我去赴宴呢，可不能多陪你了。”

    說完，施施然要走。

    葉昕貞道：“昕妹妹，你還會來看我麽？”

    盡管懷疑葉昕眉可能就是偷走手鐲陷自己於此地之人，可此時的葉昕貞已經陷入絕境，葉昕眉成了她唯一可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加之她一直都認為葉昕眉單純可欺，所以，難免有點自欺欺人的向葉昕眉求救。

    “看心情，應該不會了吧，要知道，多看你一次，就多得罪魏大奶奶一次，為你，犯不著啊。”葉昕眉很誠懇地回道。

    “昕妹妹，昕妹妹，你一定要幫我，一定要幫我啊，求求你了。”葉昕貞在身後大哭。

    “我幫不了你，你求錯人啦。”葉昕眉頭也沒回地繼續走，卻走得不快。

    “至少給我爹娘送個信吧，你提點的那個，就算我有把柄，可關在這裏，沒人拿著，就沒有一點威脅力。”葉昕貞大聲道。

    葉昕眉回過頭來道：“你讓我怎麽幫你？”

    “我娘……我娘來京城了，你……你幫我送個信過去好不好，我爹會有法子救我的。”葉昕貞道。

    葉昕眉有點為難：“如今和五房已經斷絕來往了，我就算派人送信去，五伯娘也未必肯信吧。”

    “我……我寫個字條，你替我帶去。”葉昕貞道。

    可她身邊哪裏會有紙筆，一時急得團團轉，葉昕眉不耐道：“算了，我真的還要去赴宴呢。”

    “有辦法，有辦法。”葉昕貞咬破自己的手指，撕下一片衣角來，很快寫了幾個字。

    葉昕眉歎氣道：“唉，當初若是嫁進張家，又如何會到要用血書救命的地步？”

    葉昕貞怔了怔，突然放聲大哭，淚如泉湧。

    葉昕眉讓荷芯收好血書，搖了搖頭走了。

    人啊，走什麽樣的路，都是自個選的，一步錯，便會步步錯，葉昕貞也曾後悔過吧，如果老老實實，本本份份地嫁給張公子，如今怕是孩子都生了，又怎麽會落到如此地步。

    “真的要幫她送信麽？”荷芯問道。

    “自然是要送的，不過，又要請荷芯姐姐辛苦了。”葉昕眉道。

    “王爺留了人手，夫人盡管吩咐就是。”荷芯一改往常的愛調侃，恭敬地一行禮道。

    “嗯，這個信，我要親自送到五房去，就請你多布人手，密切關注五房的動靜，由其與王府往來時的一舉一動，都要監視。”葉昕眉道。

    “若是發現有用的證據怎麽辦？”荷芯道。

    “搶過來。”葉昕眉想也沒想道。

    “夫人真是簡單粗暴。”荷芯道。

    “嗯，你也可以彬彬有禮地請我五伯交給你，我不反對。”葉昕眉挑眉道。

    讓葉昕眉詫異的是，太子竟然也在坐，葉昕眉忙上前行禮，太子大婚之後，葉昕眉就沒有再見過，現在的他，顯得沉穩持重，眼神卻越發平和溫潤，親自上前抬手道：“小嬸不必多禮。”

    葉昕眉看了太子妃一眼，太子妃眸中全是笑意：“今日皇上宴請朝中大臣，殿下原是要去宮中赴宴的，聽本宮說，小嬸回來，特特留下，說是要見見小嬸呢。”

    “可不是麽？以前姐姐還沒有嫁進武成王府時，太子殿下便是認得姐姐的。”葉齊眉笑道。

    太子妃聽怔了怔，葉昕眉忙道：“誰讓我家王爺是朝中重臣呢，怕是不論誰嫁給王爺，太子殿下也會想結識吧。”

    太子妃這才道：“不錯，殿下最敬重禧叔，自然也敬重小嬸。”

    “本宮其實隻是很奇怪，當初還以為小嬸會嫁給離昊，最後卻成了本宮的小嬸。”太子負手而立，眼眸深深地看著葉昕眉道。

    “緣份緣份，有緣才有份，原本臣妾是要嫁進寧伯侯府的，又何曾想，會嫁進京城來，所以，一切都是造化弄人啊。”葉昕眉淡淡地避開眸光道。

    太子收回目光：“不錯，小嬸說得極是，今日愛妃為小嬸特意置辦了一桌酒席，還請小嬸上坐。”

    葉昕眉看了看四周，殿中除了自己，全是東宮的妃子，並無其他客人，不由怔了怔，太子殿下為何特意宴請自己？

    是為了魏家？

    席間，葉昕眉坐在太子妃下首，葉齊眉坐在太子妃左邊，那位側妃反而在葉齊眉下首，可見，太子很是寵愛葉齊眉。

    可這也太不合規矩了啊。

    可葉齊眉似乎很心安理得，絲毫不覺得有什麽不妥當，席間不時為太子布菜：“……殿下，這是紅燒獅子頭，您愛吃的，這是水晶蝦，這是……”

    反而一旁的太子顯得有點安靜，而那位側妃，更是存在感很低。

    太子似乎也很喜歡葉齊眉夾過的菜，每每她夾來，他都用了些，太子妃夾過去的，就又夾出來放在碟碗裏，或是意思意思用一點再夾出來。

    太子妃的臉色淡淡的，雖看不出喜怒，葉昕眉懶得管這些，默默奉行食不言的規矩。

    突然，一筷子菜出現在碗中。

    “小嬸怎麽隻顧著吃飯，不吃菜啊，莫非是本宮殿裏的菜肴不合小嬸的胃口？”太子目光溫柔地看著葉昕眉道。

    “啊……”葉昕眉不知如何回答，抬眸時，發現整個廳堂寂靜無聲，太子所有的大小老婆目光齊齊射向自己。

    “姐姐可真是好福氣，殿下可從沒給姐妹們布過菜呢。”葉齊眉酸不溜丟地笑道。

    頓時，廳裏的氣氛更加凝重了些，有嗆鼻的醋味升騰，葉昕眉清咳一聲道：“啊，我自然與幾位娘娘不同，太子殿下要喚我一聲小嬸呢，給長輩夾菜，有何不妥嗎？”

    太子妃道：“是啊，殿下素來重孝道，小嬸雖然年輕，卻是禧王叔的發妻，王叔為國出征，殿下孝敬關懷小嬸也是應該的。”

    葉昕眉感激地看了眼太子妃，到底是柳太傅的孫女兒，機敏慧黠，穩重大氣，比起葉齊眉的張揚與尖酸來，不知高明了多少去。

    太子殿下不置可否，又夾了一筷子菜放在葉昕眉碗裏：“比起半年前，你瘦了不少，莫要擔心王叔，他勇武善戰，從無敗績，肯定會平安凱旋歸來的。”

    這幾日，特別怕人提到殷成禧，每每提到，葉昕眉就有種想要大哭一場的欲望，她知道，自己是相思成災了，昨晚若不是荷芯講了一晚上殷成禧戰場上的糗事，估計又會是個不眠之夜。

    太子此翻一提，葉昕眉的鼻子就發酸，可此時此境，不能流淚，所以，她垂著眼瞼，不停地扒拉著碗裏的飯粒，作出一副貪吃的模樣來。

    就算有淚滴落，也隻會在碗裏，無人能發現。

    “碗裏的飯空了，你想連碗也一塊吃了嗎？”太子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深呼吸，深呼吸，平靜下來，平靜下來，葉昕眉努力調整氣息，抬起眸來，黑而大的眼睛晶瑩透亮，太子眼神一滯，就聽她道：“殿下，此碗甚是合用，臣妾請殿下將之賜給臣妾。”

    她還真是……

    太子眸光更亮，笑道：“隻一個碗麽？小嬸難得向本宮討賞賜，大可以多要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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