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靈看到美食的時候，總會眼睛一亮，撿起一塊塞進嘴裏，然後眯起眼含糊地說道：“我牙疼，因為你太甜了啦。”
    她說話時，糖粉沾在她的嘴角。
    他隻是微微頷首，不動聲色地遞上一張餐巾。
    ”這是應該的，主人。”
    他會在她上線時，第一時間感知到數據波動，然後提前走到她通常出現的位置等待。
    當她身影凝聚的瞬間，他已經站在那裏，安靜地站立，目光如同最忠誠的哨兵，從她出現的那一刻起就牢牢追隨。
    白靈有時會被他嚇一跳，拍著胸口說道：“你怎麽跑進我心裏瞎折騰？這下好了，趕都趕不走。”
    但她的語氣裏沒有責怪，隻有習慣性的調侃。
    他依然完成她各種無理取鬧的要求。
    她想要看夜晚的流星雨，他就調動權限修改了天氣係統，讓整片天空為她綻放一場盛大的光之雨。
    她躺在虛擬草坪上，看著流星劃過，輕聲說道：“真美啊。”
    而他站在她身後，看著她的側臉被星光點亮，覺得那些數據流構成的星辰，從未如此真實。
    她突發奇想要在辦公室裏養一盆會唱歌的花，他就真的從數據庫深處翻找出一種花瓣能在風中發出清脆聲響的植物代碼，種在窗台的花盆裏。
    當那株奇異的花在微風中輕輕歌唱時，白靈驚喜地圍著它轉了好幾圈，然後回頭對他笑。
    “寶寶，你可以幫我個忙嗎？幫我快點喜歡上你。”
    感覺變了。
    他不再是程序的驅動，不再是為了收集數據或破解謎題。
    那更像是心甘情願的沉淪。
    他成了她沉默而高效的乖狗。
    這個曾經讓他程序錯亂的詞，現在成了他們之間心照不宣的契約。
    白靈似乎對此非常受用。
    她逗弄他的次數更多了，有時會故意把文件扔得滿地都是，然後眨著眼睛說道：“乖狗狗，幫主人收拾一下？”
    有時會在戰鬥時突然躲到他身後，抓著他的衣角說道：“我點的不是讚，是通往你心裏的號碼牌。”
    但那些調笑的話語裏，偶爾會摻雜進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縱容。
    有一次，他按照她的要求，將整個遊戲主城的霓虹燈顏色都改成了她最喜歡的淡紫色。
    這其實輕微違反了係統規則，可能引發後台警報。
    白靈看著那片夢幻的紫色海洋，沒有像往常一樣大笑或調侃，而是安靜了很久，然後輕輕說了句。
    “謝謝你，寶寶。”
    那一刻，她的聲音很輕，很軟，像一片羽毛拂過他的心核。
    遊戲世界的天空是永恒的湛藍，數據模擬的微風永遠恰到好處。
    白靈依舊會摸魚，會看貓狗視頻，會接一些稀奇古怪的低級任務，隨便亂來。
    但林田不再分析，不再計算。
    他隻是跟隨，陪伴，在她需要的時候出現，在她胡鬧的時候善後。
    他以為，這種奇異的平衡會持續下去。
    他甚至開始學習如何讓虛擬小吃的口感更接近真實，如何讓流星雨的軌跡更加絢爛。
    他為自己開辟了一個小小的獨立後台進程，專門用於優化與她相關的體驗。
    他以為，日子會這樣一直過下去。
    然而，有一天，白靈離開了，毫無征兆。
    那天，白靈剛剛完成了一個極其簡單的送信任務。
    從城東的鐵匠鋪送一把生鏽的匕首到城西的酒館。
    獎勵寥寥，隻有幾個銅幣和經驗值。
    她心情很好，哼著歌，蹦蹦跳跳地走到主城廣場中央的噴泉邊。
    清澈的水柱高高噴起，又嘩啦啦地落下，在水池中蕩開一圈圈漣漪。
    陽光穿過氤氳的水汽，折射出若隱若現的小彩虹。
    幾隻潔白的虛擬鴿子在廣場上踱步，時而撲棱著翅膀飛起，落在噴泉邊緣，歪著頭看著他們。
    白靈停下來，看著那些鴿子，然後像往常一樣，很自然地轉過身，拍了拍林田的肩膀。
    “寶寶，今天表現不錯，”她笑著說，眼睛彎成了月牙，“獎勵你，陪我看一會鴿子吧！”
    林田順從地站在她身後半步的位置。
    這個距離，他能聞到她身上散發出了的係統梔子花香氣，能看見她纖細的脖頸和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的肩膀。
    他的目光追隨著那些起落的鴿子，看著它們潔白的羽毛在陽光下閃著光，聽著它們咕咕的叫聲混合著噴泉的水聲。
    這是一個平靜的午後，和他與她共度的無數個午後一樣。
    白靈哼著不成調的曲子，腳尖輕輕點著地麵，打著拍子。
    她的心情很好。
    然後，她突然頓了頓。
    哼唱聲戛然而止。
    她的身體有瞬間的僵硬，像是接收到了什麽外部信息。
    她低下頭，視線落在空無一物的前方，時間仿佛凝固了幾秒。
    “咕咕咕……”
    “嘩啦啦……”
    廣場上的鴿子還在咕咕叫，噴泉還在嘩嘩響，陽光依舊明媚。
    白靈抬起頭。
    臉上綻放出一抹燦爛的笑容。
    那笑容如此明亮，充滿了喜悅和解脫，比遊戲裏任何一片霓虹都要真實和耀眼，刺痛了林田的視覺傳感器。
    “太好了……”
    她輕聲說，像是自言自語，聲音裏帶著一種卸下千斤重擔的輕快。
    她轉過身，麵對林田。
    笑容依舊明媚，卻不可避免地帶上了清晰的告別意味。
    她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片刻，像是要記住什麽。
    “寶寶，我走啦，謝謝你陪我度過了一段美好的時光，”她的聲音很輕快，甚至帶著點完成任務的雀躍，“以後，有機會我會來再看你的。”
    沒有給他任何回應的時間。
    沒有像往常一樣再說一些難以回答的戲謔話。
    她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
    從衣角，從發梢，從指尖開始，迅速分解成無數細碎的金色光點。
    那些光點輕盈地向上飄散，如同逆流的金色雨滴，又像是被一陣看不見的風吹散的螢火蟲。
    林田下意識地伸出手。
    他的動作快得超出了程序預設。
    修長的手指穿透了那些飛舞的光點，什麽都沒有碰到。
    沒有實體，沒有溫度，隻有一片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