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集的時候李沅錦照例跟肖氏兩個去了集上，還留二丫跟豆丁在家，李沅錦還在集上買了兩個肉包回來獎勵兩個小娃娃，結果老遠就看到家裏的門開著。

    李沅錦立刻覺得不對勁，從來她出門都要求兩個小的把門鎖好呆在家裏，除了她跟爹娘，誰來都不開門，有事幹脆裝不在，或者睡著了，免得麻煩。

    現在門開了是怎麽回事？

    李沅錦跟肖氏連忙跑回家，一進門，果然家裏烏泱泱一大群人，打頭的就是趙氏，門窗緊閉用來發豆芽的堂屋此時大門敞開，趙氏搬了個椅子坐在當中，腳底下的籃子裏已經堆滿裏一堆豆芽。

    旁邊還坐著一個四十左右的中年婦女，正是大伯娘牛氏，而院子裏還有三個晃來晃去的男人，是大伯李吉信，大堂哥李顯閱，二堂哥李顯進。

    李沅錦一看趙氏霍霍了豆芽，壓著火氣跟各位長輩打招呼：“奶，大伯，大伯娘，大堂哥，二堂哥，你們怎麽來啦？”

    趙氏坐在當中，一臉有人撐腰的得意樣子：“咋，我還不能來了？這是我兒子家！我怎麽就不能來了！”

    二丫跟豆丁這會兒才從東屋裏麵開門出來，一見到李沅錦跟肖氏，就齊刷刷一邊一個撲進她們懷裏，李沅錦趕緊扶著二丫：“二丫，咋了？奶跟大伯咋都來了？”

    二丫抹著眼淚，不敢看李沅錦：“姐……我沒看好家，二堂哥來了，我就開門了，我們還在門口說話呢，奶跟大伯他們就來了，還進堂屋了，搶了好多豆芽……”

    趙氏嚷嚷開了：“李二丫你說啥！我拿你一點兒豆芽叫搶嗎？這合該你們孝敬我的！”

    李沅錦冷著臉說：“不告而取是為賊，沒經過別人允許就拿東西的，就是賊！”

    趙氏當即就要衝上來撕李沅錦的嘴，院子裏的李顯閱倒是好奇：“大丫，你怎麽會這句的？”

    他是讀書人，不在乎李沅錦跟趙氏吵什麽，就是聽到李沅錦說了句讀書人才會的說辭，好奇就打岔問了。

    李沅錦忿忿說道：“跟穆家少爺學的！”

    牛氏跟著趙氏一起出來了，塗成大白臉大紅唇，一邊磕著瓜子一邊說：“就你，穆家少爺能教你識字兒？別誑人了！”

    李沅錦揚聲說道：“這屋子裏的豆芽，是我跟穆家合夥做的，我會發豆芽，他們家賣豆芽，這豆子都是他們出的，到點兒我要交豆芽，奶跟大伯娘你們這兩籃子怕是有二十斤，賣到鎮上要四十文，這是穆少爺的錢，勞煩你們先給，不然我不好跟穆少爺交代。”

    說完這句再轉向牛氏：“大伯娘，你剛走完親戚回來，還不知道，我們家，分家之後就跟穆少爺合夥發豆芽了，我跟我爹娘現在都在給穆少爺打工，這裏頭的豆芽都是穆少爺的。穆少爺嫌我不識字，就教了我一些字，方便算數、記錄。”

    這是李沅錦求的吳管家，即便肖氏回來了，也直說還是給他家做長工，就是防著趙氏他們過來搗亂，要給自己家裝上一個金鍾罩。

    這事兒趙氏是聽說了的，但是她一心想占便宜，倒是沒有想到她占的這便宜是穆少爺的，回頭看那紮紮實實兩籃豆芽，心裏有點兒發虛。畢竟，家裏還佃著穆家的田地呢！

    牛氏跟李吉信聽完，再看趙氏的舉動，知道李沅錦說的八九不離十，當即就親親熱熱地跟李沅錦說：“大丫，你看你這話說的，咱們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李沅錦掙脫開牛氏拉著她的手，正色說道：“大伯娘，你這話就說錯了，上個月咱們家剛分家，這事裏長伯伯都寫了契書認了的，大伯娘你說這話就是把裏長伯伯說的話不當事。那我不可敢，不然大伯娘你去裏長伯伯那裏說吧。”

    牛氏愣了一愣，往日裏這個不言不語的李大丫，怎麽今天這麽能說會道？真跟趙氏說的一樣撞邪了？

    李顯閱是個讀書的木頭，聽李沅錦這麽說，也沒幫著牛氏，就說：“《天胤朝律》中講明‘自定契書後，勿得爭長競短，勿得複挑家事’，‘倘有反悔，憑中理論，罰白米二百擔。倘有山界丁石移動，罰白米三百擔’……”

    李顯閱文縐縐地拽了一段文，比穆梓桐念的還難懂，李沅錦憑借著現代的文言文功底，大概聽出是不能反悔分家的意思，但是其餘人都是一臉蒙。

    牛氏想不到自己的兒子會不幫忙，連忙拉著李顯閱問：“顯閱，這是什麽意思？”

    李顯閱木呆呆地說：“這意思就是說，分家訂了契書之後，就不能再爭分家的公平，也不能再反複說分家不分家了，如果反悔，要罰幾百擔百米的！”

    牛氏跟趙氏、李吉信三人一聽，臉色立刻耷拉下來，連問幾遍是不是真的，把李顯閱都問煩了：“你們自己去問裏長吧！看裏長怎麽說！”

    說著就大步出去了，李沅錦摸不清楚這大堂哥什麽樣，反正走一個算一個，立刻又問趙氏等：“奶，怎麽樣？如果你們要白白出幾百擔白米，就為著穆家這幾框豆芽的話，咱們現在就可以去找裏長。”

    趙氏哪裏敢，一個是裏長，一個是穆家，兩個都是她不能得罪的，當即扔下籃子，跟著牛氏跑了。

    李沅錦連忙追著問：“奶！大伯娘！你們這豆芽還要嗎，等下我跟穆少爺說說，算你們便宜點，這麽些給三十文就行了！”

    趙氏跟牛氏怎麽可能舍得，頭也不回地跑遠了，李吉信一看李沅錦要回頭來盯他了，連忙灰溜溜地跟著走了。

    院子裏就剩下李顯進一個人，李沅錦對李顯進沒什麽印象，見他不肯走，連忙瞪著他：“二堂哥，你要留下來吃飯嗎？”

    李顯進臉色尷尬，但是還是伸手從懷裏摸出來一個小紙包，裏麵是半包點心跟一小包麥芽糖：“大丫，這是給你跟二丫豆丁的……對不住，是因為我，奶他們才闖進來的，這豆芽壞了多少錢的？我做工賠你。”

    李沅錦不知道李顯進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瞪著李顯進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