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墳地這邊，稍微有心的，可能還會插個木板子，寫上亡人的姓名年紀。但是大多都是不講究，隻有一層比平底高出一點兒的黃土，能夠看出下麵埋著人。

    李沅錦並不是無神論者，至少在她莫名其妙穿到天胤朝這件事上，就沒有任何科學能夠解釋得了。

    穆梓桐從袖中掏出一把短香，用火折子點著了，也沒有對著哪個孤墳，而是朝著北方的方向拜了三拜，才把香插在一棵柳樹下。

    又掏出一個小小的油紙包，打開也放在樹下麵，裏麵是幾塊點心，雖然數量不多，但是看得出來都是上好的點心，夏蓮生之前在店裏，李沅錦請客都舍不得買的那種。

    昭兒，今天是你的忌日，但我人不在京城，也無法去祭拜你……對不住……”

    昭兒，我如今也開始做豆腐了，跟著一位姑娘學的，她跟你一樣，也會很多奇思妙想。我佩服她，但是就如同你一樣，我不可以把無辜的人牽連進我的事中來。盼她能早日明白，尋個安穩日子好好過吧。”

    穆梓桐站在柳樹上，遙望著北方，嘴裏呢喃著什麽，應該是對他拜祭的人說話吧。

    李沅錦沒有上前，隻靜靜地候在十幾步之外，等著穆梓桐。

    穆梓桐祭拜完了，轉身過來，走到李沅錦身邊，略停頓了一下：“我知道你是好心才跟著我，但是今後別再做這樣的事了。”

    李沅錦也沒頂嘴：“嗯。”

    想問的話在嘴邊繞了幾圈也沒有說，算了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事，小書呆也有，還是別逼他了。

    兩個人沉默地走了一段，穆梓桐才又開口：“沅錦，我有話想跟你說。”

    嗯？什麽話？”

    李沅錦低著頭跟在穆梓桐身後，穆梓桐突然停下來，她差點撞到他背上，不好意思地捂著鼻子抬頭看向他。

    穆梓桐聲音平靜：“我在宜寧村聽到一些流言，是有關於你的。雖然非禮勿聽，但想來……應該還是與你有關係。”

    李沅錦也明白了：“是我退親的事吧？”

    穆梓桐點頭：“我知你是個心氣高的。我有一位故人，是我遠方的表妹，跟你一樣喜歡做豆腐，在豆腐上功夫深厚。”

    說到這裏，穆梓桐有些哽咽：“我從前不知道她為什麽那麽喜歡做豆腐，總說要自己親手做的才好吃。那時候，我們家裏有好多做豆腐的人，從來不缺豆腐吃。現在想想，她比我更先明白為什麽要自己做豆腐，我不願意做的，是她幫我承擔了……”

    說著轉臉看向旁邊，李沅錦在穆梓桐轉頭的時候分明看到穆梓桐眼角的一點兒水光。

    李沅錦靜靜地等著，幾息功夫，穆梓桐恢複如常：“她原本有一樁親事，但是因為對方嫌她做豆腐拋頭露麵所以退親了，她自那之後很是過了一段苦日子，一直到走……都因為這事不開心。”

    李沅錦猜想他說的就是這位拜祭的故人，隻是聽起來，這人是一位姑娘。隻是不知道這退親的人，是不是穆梓桐？

    李沅錦低頭沉默片刻，抬頭問：“那我問你，如今你可嫌棄那位做豆腐的姑娘拋頭露麵？”

    穆梓桐搖頭：“不，她是我除父母之外至親的人，我從前沒嫌棄她，如今她為我……更不會嫌棄她。”

    這就對了”，李沅錦說：“人生在世，別人說什麽不重要，隻要你在乎的人不介意就好了，如果一言一行的都要按照別人的指指點點來過，那多無趣啊？”

    穆梓桐皺眉：“但是身為女子，你已經訂親，對方沒有犯大錯，為什麽要退親？”被退親的人，過得有多難受，他是見過的。

    如今雖然是李沅錦自己退親，但是遭受非議的，一樣也是她。穆梓桐感謝李沅錦，並不想她吃這樣的苦。

    李沅錦在家裏憋屈了好幾天，聽了很多不好的話，又跟家人冷戰，現在恰逢穆梓桐挑起話題，一時沒忍住就說了：“我並不是對趙玉泉有什麽意見，我隻是單純不喜歡成親，至少五年之內不會考慮。”

    她才十三歲，這裏結完婚就要生孩子，就算生理課沒學好都知道不能這麽做。不如把這種風險扼殺在搖籃一種。

    不結婚，就隻有不結婚這一個罪名。

    要是結婚了，還有一大堆不做家務、不孝敬老人、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罪名，那些處理起來才麻煩呢！

    我聽人說的，過早成親對身子不好，女性最好要到……唉，至少要十八歲之後再成親吧！”

    李沅錦這話一出，穆梓桐倒是點頭認同了，徐大夫也曾說過這樣的話，但是因為天胤朝的姑娘大多十五歲成親，徐大夫這樣的性格不願意跟人多說，也就隻透露給過幾個親近的人。

    雖然李沅錦的背景看起來是在宜寧村出生長大，但是穆梓桐一向覺得她來曆不同，所以聽她說什麽話都能接受。

    所以，我的想法就是要到十八歲之後再成親。”

    還有，我的想法跟這裏的人都不一樣，我不希望我未來的另一半是被別人選定的，我總要跟他互相有情誼才能攜手一生吧？”

    這話穆梓桐不讚同：“親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自己做主的！”何況還要說互有情誼？成親前哪有見麵的道理？

    這李沅錦真是膽大到沒邊，穆梓桐微微歎氣。

    李沅錦卻是笑了：“那你想想你身邊的人，是互有輕易的夫妻過的好呢，還是盲婚啞嫁的過的好？”

    說起來，穆梓桐的父母就是在豆腐大賽上結識了，穆梓桐的爹才求娶的她娘，當年也因為他娘的出身受到了爺爺奶奶等長輩的反對，但是想到爹娘同進同出，潛心在豆腐坊裏研究豆腐，互相扶持的樣子，穆梓桐想起來居然覺得非常幸福。

    再想想其他相敬如冰的夫妻，還有那麵和心不和的……居然覺得李沅錦說的有點兒對？

    但是仍舊要多說一句：“父母為你挑選的，也一樣可能會遇到嗯，舉案齊眉的良人啊。”

    李沅錦伸出手指擺擺：“少年，你太單純了，雖然父母是好人，但是不一定知道你喜歡什麽，適合什麽樣的人。你總要自己去看、去感受的。”

    穆梓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