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梓桐轉身，顧弘揚跟上。

    巴露亞的人現在都關在另外一個院子裏，腳上都上了腳鏈，走起來叮當作響，拖在地上十分沉重。

    隻有近身伺候巴露亞的一個婢女稍微自由些，見到顧弘揚進來，連手中的水都來不及放下，連忙跪倒在地：“求求您，求求您，銳王爺，救救我們公主！”

    顧弘揚把她扶起來，隨她進去看巴露亞，巴露亞已經醒了，這會兒靠在床上，麵如死灰。

    唯獨見到顧弘揚進來，神色才有一絲絲的變化，可惜也不過是瞬間。

    顧弘揚看到她嘴角那一抹慘淡的笑，走近床前：“怎麽？這樣就放棄了？”

    巴露亞頭都沒有抬，眸子中是一片寂靜：“不放棄又能怎樣？”

    不放棄又能怎樣？

    她說她喜歡天胤朝，喜歡漢人的文化，可是會有人信她嗎？沒有。

    她說她沒有害過別人，遇到了那麽多對自己好願意為自己辦事的人，全都是別人主動找上門來的，她沒有主動收買過任何人，會有人信她嗎？也沒有。

    皇上出事的消息還沒傳來，她就被人下了毒藥，試圖造成畏罪自殺的景象，還是顧弘揚第一時間找到了她，給她洗胃，這才沒有死成。說是別人害她，有人會信她嗎？還是沒有。

    她不介意皇上的年歲差距，她也曾想好好在這後宮之中生存，雖然有些遺憾不能出宮，但是畢竟這是她向往的國度。

    可惜，懷璧自罪，她沒有想法去做得事，別人借著她當筏子都做了。

    那個太醫身上搜出來的是天狼國的毒藥，太醫攀扯的是顧弘揚，顧弘揚是跟她一起從西北過來，主張和談沒有乘勝追擊的人，她還“畏罪自殺”了……

    任哪一條都是她洗刷不清的罪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她連這個君是誰都不知道。

    你認識這種毒藥，那一定知道它的解藥對不對？”顧弘揚引導她。他並不願意看到巴露亞這樣莫名奇妙地死去。

    李沅錦說過，每一條生命都值得被尊重，他們隻是政治取向不一樣，並不是純粹的壞人。

    更何況，巴露亞的存在，會換來天狼國跟天胤朝的太平，會拯救千千萬萬的百姓跟千千萬萬的將士。

    顧弘揚真的很希望巴露亞會有解藥，可是巴露亞搖了搖頭：“我身上是不會有這樣的毒藥的，即便部屬身上有，也早就被你們搜走了。”

    這是真話，誰也不會任俘虜身上藏著這樣的毒藥。

    那你知道解藥的配方嗎？我找人去配。”顧弘揚緊緊盯著巴露亞，目光中滿是期待和鼓勵。

    巴露亞漸漸有些回神：“這個……我隻知道這些藥草在我們那裏叫什麽，不知道你們這裏怎麽叫。”

    肯說就好，顧弘揚連忙叫婢女拿來紙筆：“你說，我記下來，實在不知道的，你畫出來，還不行的話，我帶你去藥房找！”

    跟著進來的陸遠行不同意，攔下顧弘揚要動的紙筆冷哼一聲：“銳王爺好大的臉麵！自己的嫌疑還沒洗清，就要帶著敵國細作出去嗎？”

    顧弘揚回頭，表情冷酷：“你喊我一句銳王爺就要知道我如今還是銳王爺，我要救皇上，你敢不讓？”

    陸遠行冷笑：“哦？銳王爺好本事，要跟敵國細作商量如何‘救’皇上？你莫忘了，這毒藥就是從細作身上搜出來的！”

    巴露亞聞言，原本還有訴說的欲望，這下徹底偃旗息鼓：“我還是不說了……”說了又如何，即便配齊，皇上也肯定不會用這樣的藥吧？

    爭執不清之際，穆梓桐站出來喝止：“夠了！現在皇上昏迷不醒，一天還能壓製住，之後會發生什麽誰都說不準！盡快找到解藥。”

    不行！來路不明的藥物不能給皇上用！”陸遠行拒絕。

    穆梓桐幹脆挽起自己的袖子，讓陸遠行看到自己小臂上還在滲血的傷口，原本用白色的麵紗布包紮好了，但是現在新滲出來的血已經浸染了最外層，看起來血糊糊的十分可怖。

    若是有藥，我先試，試過有效再給皇上。”穆梓桐淡淡地說。或許是那傷口太觸目驚心，周遭的人都沒說什麽。

    巴露亞卻是十分震驚地看了穆梓桐一眼，這人手臂傷成這樣，一直流血，竟然還能撐住？

    ……

    拿著巴露亞給的單子，穆梓桐出宮找藥，顧弘揚因為此刻到底還沒有洗刷罪名，陸遠行是無論如何不會放他離開的。

    他的職責就是保護皇上，執行皇上的命令。皇上沒有下令放人，那顧弘揚就休想出宮一步！

    顧弘揚也沒有說什麽，跟穆梓桐兵分兩路，他出不去，就帶人去禦藥房找藥材。

    穆梓桐沒有直接出宮，先去了長順門找孟治平跟李沅錦，他們都是在西北呆過的，對西北的物種熟悉。

    拿著陸遠行給的特別通行證，三人策馬穿梭於京城的大小藥鋪，去找巴露亞所說的藥材。

    此刻的京城草木皆兵，家家戶戶白日都恨不得關門閉戶，現在天已經黑了，街道上更是空無一人。

    李沅錦騎著小紅馬，回頭提議：“我們分開找嗎？這樣會快一些。”

    孟治平也同意，但是穆梓桐點頭之後卻還是沒有完全同意：“孟將軍可以短暫跟我們分開，但是務必不要超過一刻鍾。”

    孟治平一愣，但是很快也懂了穆梓桐的意思。孟治平跟顧弘揚算是一派的，戰場上結交下來的情誼原本就不同。如今顧弘揚跟巴露亞身負嫌疑，其實他們也逃不開。

    能帶孟治平離開長順門已經是十分不易了，即便是找藥，也不能脫離太久，畢竟每條街道上都還有陸遠行的人。這是他的底限，不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挑破。

    穆梓桐帶著李沅錦敲響了一家藥鋪的門，李沅錦一看顧弘揚要抬手，連忙先搶到前麵去：“我來——”

    叩門之後：“大夫！掌櫃的！有人在嗎？”

    李沅錦喊了半天，裏麵終於有回應了：“外麵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