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梓桐突然伸手，用略有些粗糙的大拇指幫她拭去眼淚：“我不是說這個。公主對我多有青睞，我是知道的，我隻是覺得，公主是萬金之軀，實在是不用在臣麵前如此體貼……”

    玉瑤公主抓著穆梓桐的手：“可是穆哥哥，我寧願我不是公主，我隻想要跟李姐姐一樣呆在你身邊。”

    穆梓桐突然收回手：“公主慎言。”

    你就讓我今天都說了吧！穆哥哥，我知道你喜歡李姐姐，我也喜歡她，她那麽好一個人，會好多我不會的東西……”

    穆梓桐想說，如果你是她，你就是什麽都不會，他也一樣喜歡。

    可是看著玉瑤公主淚如雨下的場景，穆梓桐除了幫她擦拭眼淚之外，實在是做不了什麽了。

    當年是我不對，我從皇祖母那裏聽說有匪徒，上川府會十分危險，我剛認出你來，還沒有來得及跟你說上話，所以隻好用計謀調走了你。”

    玉瑤公主說的難受，她在剖開自己的心。

    我從那時候就知道你不是穆家的人，我們相遇的那條街上，我叫人去查了，我知道你是為了什麽事情，去找的誰，我也知道你的真實身份，所以我騙了你。”

    回想到那一幕，穆梓桐的雙手不自覺地收回來，在桌子底下攥成了拳頭。

    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他跟阿沅，越走越遠。從那一刻開始，他失去了她。失去了曾經他動搖過的想要選擇的另一種生活。

    可是這跟玉瑤公主無關，是他又遊移不定了。

    她給他的隻是一個契機，真正選擇如何去做的，還是他自己。

    我從前不懂，以為所有人都會喜歡我，所以我找來你了，你一定會喜歡我。可是你沒有，所以後來的我，做了更多的錯事……”

    玉瑤公主的身子在發抖，這些事比那些誤會更加讓她難以啟齒。

    在船上，我愛慕你，你用藥之後身子有些燥熱，我發現之後沒有叫人來看，反而是借著這樣的機會強迫你做了不願意做的事情……”

    穆梓桐臉上淡淡的，心中卻是波濤洶湧，他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可是玉瑤公主卻是分明在他耳邊說出了每一個字。

    穆梓桐不會工夫，但是此刻心頭劇痛不已，隻有用力去握住什麽東西才能緩解，拇指和食指之間的一盞田青玉花紋的茶杯幾乎要碎裂。

    我知道，穆哥哥你是因為這樣才覺得配不上李姐姐……可這都是我的錯，你當時昏迷著，一點兒反抗的能力都沒有。是我不知廉恥，是我……”

    那時候穆梓桐隻要一醒來就說要回上川府，要去找李沅錦，連昏迷高燒說胡話的時候叫的都是李沅錦的名字。

    玉瑤年輕氣盛，覺得這世上怎麽會有人見到自己還不喜歡自己？可是偏偏她越是熱情，穆梓桐越是躲。

    知道她說的父母消息是騙人的之後，對她更是冷漠。

    可是……他也沒想到自己怎麽就會做那樣禽獸不如的事情。

    那天他服了藥，那藥因為要固本養血，所以吃完之後會有一陣子身上有些燥熱，欲望大作。

    為避免尷尬，一般服藥之後其餘閑雜人等都是避開的，穆梓桐怎麽也沒想到玉瑤公主會闖了進來。他在迷迷糊糊之間看到玉瑤進來，心裏警鈴大作。

    可是那之後他在藥力的衝擊下昏迷了過去，醒來的時候，玉瑤公主睡在他身邊，身上的衣裳都褪下了，隻是鬆鬆散散地披著。

    他看著她，她嬌羞地低下頭，連忙穿好衣服出去。出去的時候正好撞見了太後身邊的嬤嬤。

    而穆梓桐也看到了床上那一抹不在他身邊的血跡……

    他心如死灰，終於認定他配不上他的阿沅。從此在這世上，他就隻有一件事可以做，就是報仇。

    看到穆梓桐的臉色，玉瑤公主身體依然在發抖，幾乎泣不成聲，但是還是緊咬著牙齒說出了話：“穆哥哥，我想說的是，我比你想的還要壞，那一次，我也是騙你的……”

    砰！”

    穆梓桐手中的茶盞掉到地上，這次就是真正碎了。

    你說什麽？”穆梓桐僵硬地轉過頭來，似乎覺得自己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他為何放棄阿沅？為何對玉瑤百般忍耐？不過是覺得自己做錯了事。可是現在，她在說什麽？

    玉瑤公主害怕他這個樣子，有些縮瑟著向後，卻被穆梓桐一下子抓住了肩膀：“你說什麽？”

    疼——”玉瑤公主尖叫出聲。

    ……

    送走玉瑤公主，穆梓桐哭哭笑笑半夜都沒有睡著。

    原來是這樣，原來玉瑤公主竟然還做過這樣的事，原來她還有人去過西北，去過順平鎮。

    難怪李沅錦會那麽果斷地不要他……他竟然還為此高興過，覺得或許李沅錦也不那麽在乎他們之間的經曆。

    不止是他放棄了，其實她也沒有堅持。

    他還高興過，覺得自己的愧疚可以少很多。

    可是原來，原來她在西北的時候就聽說過他的事，可惜那個版本遠比事實要過分。

    她也想過要離開西北來找他問個明白，可惜後來的際遇，她受傷失憶，是顧弘揚找回了她。

    後來她恢複了記憶，可是卻也記起了他的懦弱。所以，她選擇了顧弘揚。

    穆梓桐看著天上的月亮，覺得老天真是喜歡開玩笑。

    難怪順平鎮的人即便知道他住在公主府，跟公主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也沒有什麽消息傳到京城來。

    玉瑤她……根本一早就已經安排好了啊！而他，竟然因為對阿沅有愧，沒能敢回去問上一句。

    他不敢麵對李家夫婦，不敢麵對穆家老爺，他甚至不敢踏足他們曾經一起走過的地方。

    李沅錦的大伯、二伯，還有村裏的一村人，竟然都被默默收買了。

    而穆老爺，也收到了對他兒子的威脅。

    所以京城裏才沒有任何風聲。

    穆梓桐無聲地笑了，笑容慘淡而濃烈。

    原來是這樣，虧他自詡為聰明人，原來從頭到尾，一直都在別人的圈套之中。

    老天爺啊，你何至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