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一章再回京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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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梓桐千裏迢迢趕到淮南,把李沅錦接回京城。路上的人不多,隻有幾個侍衛跟在馬車外麵,李沅錦坐在馬車裏,穆梓桐坐在另一邊,兩人相對無言,默默無語。

    行進路上,馬車突然因為石頭顛簸了一下,李沅錦就跟沒有主心骨沒有魂的人似的,東倒西歪,任由腦袋,還有受傷的手磕在馬車的內壁和椽子上。

    傷口滲出血來,這麽痛,她卻一點感覺都沒有,如同行屍走肉。穆梓桐隻好坐過來,扶住她的肩膀,把她按到自己懷裏,好讓她不要這樣撞來撞去。

    若是往常穆梓桐做這樣的動作,李沅錦一定會退避三舍的,但是現在失魂落魄的李沅錦,即便是麵對這樣的動作,都一樣沒有感覺。

    她沒有拒絕,是因為她根本感覺不到有人在護著她,確切地說,她已經感受不到任何人的任何感情了。

    在顧弘揚死的那一刻,她就已經跟著顧弘揚一起死去了。

    她到現在都不敢相信顧弘揚竟然就真的死在了那些人手上。

    她穩住大青馬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遠處的城池雖然還亮著點點的星光,但是城門早已經關了,李沅錦哭得撕心裂肺,一邊大罵顧弘揚混蛋,一邊調轉馬頭回頭衝。

    大青馬累了,不願意再跑,李沅錦狠下心來,拔出頭上顧弘揚給他的木頭簪子,狠狠插進大青馬的血肉之中。

    木頭簪子應聲而斷,但是大青馬也再次受驚,揚起蹄子嘶叫起來,朝著來時的路奔去。

    李沅錦緊緊抱著大青馬的脖子,但凡大青馬有降下速度來的跡象,她都用木頭簪子紮進大青馬的皮肉。

    必須要快跑!一定要快跑!一定要趕回去救出顧弘揚!

    他那麽好的一個人,絕對不會就這麽死去的!

    大青馬也有脾氣,李沅錦原本就不是它的主人,現在還一下下戳他,路過一個拐彎處,大青馬的減速又被李沅錦的簪子給刺了回來,大青馬生氣,幹脆在彎道處直接把李沅錦甩落,自己朝著遠方跑去。

    李沅錦喉嚨仿佛被什麽卡住一樣,喊都喊不出來,直接被馬甩到懸崖邊上,李沅錦雙手扒住地麵,石子、草根被紛紛帶翻,雙手被磨的血肉模糊才麵前在懸崖邊停下來。

    等站起來的時候,李沅錦發現自己的手掌、小臂都擦出了幾寸長的血口子,左臉也火辣辣的疼。

    她爬起來,晃晃悠悠地往前走,漆黑的夜中,李沅錦第一次沒有感覺到對黑夜的恐懼,因為她心中害怕另外一件更恐怖的事情。

    她根本不能想象她一會兒會見到什麽樣的情形。他還活著嗎?他還等著她嗎?

    ……

    淮南府城郊的一所農家小院外,綠意蔥蔥,新發的樹木花草都在蓬勃生長,窗外的杏花開的正好。

    院子裏,兩張竹椅,其中一把空著,另外一把上坐著一個年輕人,一身月白色的衣衫,左手持一卷書正在看著。

    或許是終於從書中得到了片刻的安寧,他放下書來,看了看旁邊藤編小幾上摞成一寸高的奏折跟信封,伸手拿起最上麵那一封拆開來看。

    四周沒什麽人,想來遠處的人若是看到這院子,唯一能夠讓人認定這裏還有人居住的證明就是院中寥寥升起的輕煙。

    順著輕煙看過去,才發現院中年輕人正對的院牆根處,有一口小泥爐,泥爐上正用一個黑色的陶罐熬製著什麽東西。

    若是走近了聞,那便知道是藥草。

    徐大夫穿著一身腳夫的衣裳,背著背簍從外麵回來,滿麵塵土。

    穆梓桐在掀開陶罐看草藥熬製的情況,三碗水細細熬製成一碗,用了一個早上,現在還有一兩分便可好了。

    年輕人鬆了口氣,看到遠處走近的徐大夫,放下手中的書迎上去為他開門:“徐大夫,怎麽樣?配好藥了嗎?”

    徐大夫點點頭,放下看上去不輕的背簍,抹了抹額頭上的汗:“跑了幾個村子,借著我的老臉又找了我兩個避世不出的師兄這才找到了藥材。”

    治傷的藥倒是不難找,但是能讓人複原到從前模樣的藥物,卻不是那麽好找。

    徐大夫想到最開始看到李沅錦的模樣,不由得歎了口氣,若說想要恢複原樣,沒個三五年,怕是不能了。

    穆梓桐與徐大夫一同進了房間,簡單的房間中,隻有一床一櫃一桌一椅,床上有一位年約十六七的少女。

    說是少女,也隻是因為穆梓桐跟徐大夫認識這少女而已。若是有別人在,第一眼一定認不出來床上的人是男是女,多大年紀。

    因為床上的人渾身上下都裹滿了藥膏,裹上厚厚的上好的細棉紗布,幾乎已經看不到人正常的樣子。

    徐大夫走上前,給少女把了把脈,把脈的手掌上也全部是擦傷的傷痕,徐大夫十分艱難地才從這疤痕中找到一處還算是能有感應的皮膚。

    診了片刻,又撥開少女的眼瞼跟唇舌看了看,徐大夫這才抬頭對穆梓桐說:“還行,今天的脈象倒是比昨天要稍微好一些。”

    穆梓桐心中略微鬆了一口氣,這幾日接連聽到的消息還算是好的,但是他眉頭依舊沒有放鬆,問徐大夫:“那為什麽她還是不醒?”

    床上的少女的確是睜著眼睛的,可是半分精神都沒有,根本不似一個活人。

    徐大夫也沒有辦法,進屋這許久才終於抽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灌下:“這世上有些病是心病,不是外藥能醫的。煜麟,我也跟你說明白。即便我治好了她身上的傷,她也不一定醒的過來。”

    徐大夫比穆梓桐更早找到李沅錦,他找到李沅錦的時候,李沅錦比現在還嚴重,跟瘋了似的抱著一具血肉模糊看不清模樣的屍體,可是任誰都知道那屍體是誰的。

    若是有人靠近,李沅錦便跟發瘋了一樣揮刀,砍到自己也不足惜,隻不讓任何人靠近。

    是後來那屍體已經開始有腐爛的跡象,而李沅錦也幾日幾夜滴水未進,身上的血隨著她的反抗流了一撥又一撥……最終支撐不住昏迷了,徐大夫才找到機會把她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