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太醫到底還是出宮了，但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實在是讓人看不上眼。

    等在長順門的隨從見到張太醫頹然出來，連忙上前去扶住他：“大人，今天進宮……如何？”

    張太醫坐冷板凳已經有一陣子了，張府上下也很惶恐，就怕什麽時候皇上就下令抄家了。今天張太醫奉命進宮，雖說大家都心懷期待，希望是皇上能夠網開一麵。

    但是想到新帝的作風，也都覺得不可能。

    隻是此刻親眼見到張太醫這種天都要塌了的樣子，張府的人才終於哭出聲：“老爺，老爺您這是怎麽了啊？進宮所謂何事啊？”

    張太醫滿目惶然地看著張府合府上下百來口人，看著他們殷殷期盼的目光，心中的愧疚不但沒有減輕，還加重了……

    “沒事了，明天起我正常回到禦醫所當值。”張太醫幾乎是用盡全力才讓自己平靜說出這幾句話，看著這滿府不知情的人因為這個消息而歡呼雀躍，張太醫隻覺得自己良心已逝，恐怕是不能夠苟活人間了。

    醫者，治病救命也。

    可是如今，他卻要用讀過的醫術，炮製的藥物，還有無數次為人診斷紮針的雙手，去殘害一個無辜的性命。

    蒼天啊！

    這晚，張太醫連飯都沒吃，回府說了那句話之後就一直把自己鎖在房間裏。張夫人端了茶點過去，輕輕叩門：“大人！”

    良久書房裏才響起來一聲應答：“夫人……”

    張夫人推門進去，兩人商談許久，商談內容卻不得而知了。

    隻是第二日張太醫按時入宮候診，張夫人出門逛街的時候卻拐去了阿九酒館，在門口守了一陣子。

    ………………

    薛亭收到穆梓桐傳來的小子之後立刻就去找了顧弘揚：“爺！宮裏那位忍不住了！要對夫人動手！”

    顧弘揚眉目一斂：“沒想到新帝這麽沉不住氣。”

    新帝這陣子一直在找他，從淮南到上川府，京城附近更是仔細搜索，這些顧弘揚都知道，但是沒想到新帝竟然會真的動心思去殘害李沅錦腹中的胎兒。

    顧弘揚怎麽都不能理解，從前那個善良仁厚的太子，怎麽會在登上皇位之後就變得這麽厲害？難道那皇位真的有蠱惑人心的功力嗎？

    事到如今，顧弘揚隻能夠求助別的地方了。

    薛家世代是文官，也並不站在銳王爺這一邊，薛亭除了利用人脈給顧弘揚傳遞消息之外，並沒有什麽力量。

    點星閣如今勢力雖然大，但是除了小部分江湖人士，大多也隻是普通百姓家，這些對於宮外之人自然是不可忽視的力量，但是對於宮裏那位，點星閣什麽時候他想取締了，就能夠取締。

    這也動不得。

    顧弘揚沉思半日，找到薛亭：“你請韓姑娘幫我查趙成均的下落。”

    薛亭嚇了一跳：“爺，你不會是想……”不會是想幫著趙成均推翻新帝吧？

    這可不是隨意能夠下手的事，新帝雖然脾氣大變，但是畢竟也算的上是個勤勉的皇帝，但是那趙成均的暴戾可是有名的。

    顧弘揚沒多說：“你幫我找到就好了。”

    薛亭停頓片刻，到底還是答應了：“是！”

    點星閣的勢力龐大，不出一日就把消息送到了薛府，薛亭沒敢停留，立刻送到城郊顧弘揚的住處，顧弘揚即刻起身。

    臨行前給了薛亭兩樣東西：“這兩個都是給張太醫的，這個醫方是我娘留下的，當年對先太上皇也能夠糊弄過去，請他務必不要傷害阿錦，若是皇上催起來，就用這個房子抵擋，但也萬不可多用。”

    薛亭連忙把這張紙收好放在貼身的荷包裏。

    猶豫片刻，顧弘揚又掏出一根木頭簪子，這簪子用的是老柳樹的根，比柳樹嫩芽更加密實，但是到底也不過是個便宜貨。

    雕工是不錯，但是上頭卻刻了兩隻雙飛燕……隻是這燕子，卻不是往同一個方向飛的。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薛亭驚了一驚：“這個是……”

    顧弘揚沒解釋：“這個也給張太醫，讓他進宮的時候，給她。”

    ………………

    往日裏每隔三日太醫就會過來看診，今日是看診的日子，等候太醫已經是李沅錦在宮中最為重要的事情了。

    除了太醫每次告知她腹中胎兒胎象穩健，她的身體脈象也平和的時候，她才會有片刻的舒心。

    孩子太小了，還沒有辦法感受太多，微微隆起的小腹之中，還沒有能夠跟她交流的信息。

    後宮之中，李沅錦一邊跟要拒絕皇上，一邊卻也要委曲求全，利用他的庇護。

    等到快晌午，太醫還沒有來，李沅錦有些著急，伸手招了伺候的宮女過來：“你幫我出去看看，今天太醫怎麽還沒來。”

    “是！”小宮女連忙跑著下去了。

    李沅錦聯想到幾天之前皇上不同的態度，既期待太醫過來，又害怕太醫來。

    從前李沅錦還對新帝有那麽一份善念，想著他無論如何囚禁他，在太後要謀害她腹中胎兒的時候好歹能夠留存一分人性。

    但是自從前日裏說出來要她腹中胎兒性命的話，李沅錦就沒辦法忽視了。

    今日太醫還沒有來……莫不是真的有變數？

    焦急之中，小宮女先跑回來了，這是個不懂太多規矩的，但是也勉強算得上是赤誠的。

    “李、李姑娘，太醫來了！”小宮女跑的氣喘籲籲的，出門沒多久就看到皇上帶著太醫過來了，她給皇上見了禮，又告辭，抄小道跑回來報信的。

    皇上也跟來了？李沅錦莫名覺得有些緊張。

    然而在看到皇上身邊跟著的是張太醫的時候，李沅錦還是鬆了一口氣，張太醫曾經幫忙送顧弘揚出宮，想必不是顧弘揚便是穆梓桐的人，大抵是能夠相信的。

    隻是……為何皇上說要孩子性命之後，帶來的會是張太醫呢？

    李沅錦遙遙看著張太醫麵容憔悴而緊張，心裏拿不準他到底是顧弘揚跟穆梓桐的人，還是已經變成了……皇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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