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陌清塵的描述，楚芳儀隻覺得一股寒意從尾椎骨上升起，慢慢遍布了全身。仿佛自己這身上有些瘙癢，好像有一顆顆膿瘡正從皮膚上冒出來。

    這種感覺讓楚芳儀很不好！

    楚芳儀那擦了胭脂的臉，也依舊壓蓋不住她難看的臉色。稟了稟神，楚芳儀強忍著心中的不安，勉力一笑。

    這等胡編亂謅的書，不足為信！”

    楚芳儀這話，是說給陌清塵說的，但更像是在安慰自己。隻是在這封建迷信的朝代裏，什麽上天的神、入地的鬼都是信仰，大多數人也真的相信是有天神，有因果報應。

    故此，楚芳儀這話說的，連自己都不怎麽說服的了。

    陌清塵一挑眉頭，神色淡然。

    人在做，天在看！二夫人，你說……是麽？”

    心裏對因果的恐懼，讓楚芳儀仿佛覺得這天上真的有一雙眼睛，注視著這大地上每一個角落。為一件一樁的善與惡，降下因有的因果報應。

    霎那間，楚芳儀突然對自己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有一絲猶豫，為了這些名利，自己做的那些，真的值得麽？

    不過很快，楚芳儀就清醒了過來，剛剛激起的一絲良知又被丟擲在了腦後。隻是仔細看去，楚芳儀緊握的拳頭，還微微顫抖。

    臉上掛著難堪的笑容，楚芳儀不請自坐。

    別說這些有的沒得了！我今天來，是給清塵你帶了好事來的！”

    陌清塵輕嗤，很是不屑一顧。楚芳儀口中的好事，不見得是什麽好事。

    楚芳儀不愧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不一會兒便緩過了神，臉上再無剛才的恐懼。隻見她笑著拍了拍手，那新入府的丫鬟仆從魚貫而入，滿滿當當的站在了陌清塵麵前。

    陌清塵不知道楚芳儀又在耍什麽花招，隻是冷笑一聲，沉了心境準備見招拆招。“二夫人，這是什麽意思？”

    楚芳儀輕然一笑。保養較好的眉目間，都透露著成熟女人的風韻，甚至更多了一絲恰到好處的妖嬈。

    難怪當初能迷惑了陌崢嶸，娶了她做平妻！

    老爺說，這些年一直忘不了你母親，見了你便想起了你母親，所以不忍見你，這才忽略了你，讓那些個見風使舵的下人們虧了你！這些年生，辛苦你了！這會子老爺幡然醒悟了，才想起把該補償給你的都補償給你！這不，急急忙忙的就叫了我給你買了這些個丫鬟小廝送與你處！”

    楚芳儀說到動情處，還使了絹帕拭了拭眼角。一番話下來，把自己撇的是幹幹淨淨，把所有責任都推給了沒權沒勢的下人們。

    楚芳儀真當她陌清塵是白癡好糊弄的麽？這府裏的下人若是沒人授意，敢對她一個大小姐做什麽嗎？

    對於楚芳儀顛倒黑白的功夫，陌清塵已經不想再多說什麽。隻覺得如果楚芳儀出生在現代，那全世界都差她一個奧斯卡小金人！

    陌清塵極其反笑：“那還真是謝謝父親，也勞煩二夫人了！”

    楚芳儀仿佛聽不出陌清塵話裏的反話，擺了擺手，一副欣慰的樣子。

    不妨事的，這都是我應該做的！隻是你父親在朝為官，為君分憂，著實辛苦！還有我打理這陌家上上下下，管著這數百號人吃穿用度，也是鬧心！隻求清塵你呀，多體諒體諒我與你父親，少讓我們為你操心。”

    這一番掏心掏肺的話，若不是當事人，陌清塵真想為她高聲喝彩鼓掌。

    好一個為君分憂，好一個賢妻良母！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盡使著金往自己臉上貼。

    陌清塵冷眼看著楚芳儀唱了這麽一出念唱作打的大戲，最後等著楚芳儀說完，這才接過了話頭：“如此說來，二夫人確實辛苦了！倒是清塵的不是了！”

    楚芳儀以為陌清塵真的服軟，覺得這番話很是受用。當下一副欣慰表情，頷首點頭。

    這朝堂上的事，清塵不敢多說。隻是二夫人如此辛苦，清塵倒是有個好辦法，隻是不知可行不可行？”

    陌清塵這番話勾起了楚芳儀的好奇心，勾著身子豎著耳朵就伸了過去。

    什麽辦法？”

    這辦法倒也簡單，讓父親再娶一房為二夫人分憂便是了。又或者提攜了柳姨娘，讓她幫您分擔一些，也是可以的。”

    柳姨娘便是那陌渺月生母。

    反正這原身的母親已經去世了，這陌府裏誰掌權，對於現在陌清塵來說都是無所謂的。隻要不來惹她，一切都好說。

    可這個意見立刻就踩了楚芳儀的痛腳，這些年做這麽多事兒，不就為著這點兒權利？

    讓她楚芳儀心甘情願分給別人？怎麽可能！

    當下，楚芳儀就跳了起來，指嘀道：“再娶一房？門都沒有！”楚芳儀氣憤之餘，竟把自己心裏的真是想法給說了出來。

    見陌清塵正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瞬間一盆冷水從頭澆到了腳，冰的楚芳儀四肢俱冷。

    這北晉朝，注重德行。

    男人便是那忠孝義，女人便是那三從四德。

    楚芳儀這話犯了妒忌，阻撓自己夫君娶新，可謂大罪。輕則也就家法伺候，重則一紙休書休回娘家。

    被休回娘家的女兒，哪裏還有什麽存在的價值？間接著，就被宣判了死刑！

    這件事兒，其實也可大可小。若是在自家房裏吐吐怨氣也就算了，可偏偏楚芳儀頭腦發熱，在陌清塵麵前說了出來，就變成了把柄。

    楚芳儀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麽辦，當下便想把這新進府的丫鬟小廝仍在這兒，自己一走了之。

    這剛剛走到門口，腳還沒跨出去，陌清塵便叫住了她：“二夫人！”

    楚芳儀心下一緊，卻也不敢在這個關頭得罪陌清塵。隻能苦著臉，回過身問道：“怎得？還有什麽事兒？”

    陌清塵下了貴妃榻，優哉遊哉的走到了楚芳儀麵前，指著一眾丫鬟小廝。

    二夫人，你看，這丫鬟小廝，一個個細皮嫩肉的。模樣比我都生的俊俏，這樣的人，清塵怎麽忍心使得他們去做粗活重活？”

    在這件事兒上，陌清塵直覺楚芳儀沒按好心，楚芳儀前腳剛踏出去，陌清塵就查看了楚芳儀送來的這些丫鬟小廝。

    這丫鬟小廝，一個塞一個的俊俏！

    陌清塵雖不知道楚芳儀為何要挑一些如此俊俏的丫鬟小廝，但前世作為集團的首腦，看人的功夫，陌清塵還是有的。

    這一個個細皮嫩肉的，哪裏是踏踏實實幹活的樣子？

    楚芳儀尷尬一笑。“是麽？倒是我的失誤了，清塵想如何是好？”

    陌清塵妝模作樣的略微沉思了一下，便開口說道：“不如這樣吧！這些丫鬟小廝就給二夫人和父親吧！二夫人就挑與一些府裏做活得力的老人給我就好。”

    說到這兒，陌清塵故意頓了頓，眼睛突然盯到了楚芳儀身邊的丫鬟上：“清塵看這丫頭就挺好，二夫人不如忍痛割愛，給了清塵？”

    楚芳儀瞪圓了眼，似乎有些吃驚於陌清塵怎會提出這樣無理的要求。

    不知二夫人，意下如何？”

    陌清塵一步步緊逼，並不打算就此放過楚芳儀。

    楚芳儀這才如夢方醒，整張臉氣的通紅。“這是不可能的！”

    楚芳儀這貼身丫鬟巧眉，可是她的陪嫁丫頭，跟在她身邊許多年生了。楚芳儀很多見不得光的事兒，都是巧眉替她出麵去打理的。

    換句話說，巧眉知道楚芳儀很多底細！

    這樣的人，就相當於一顆不定時的炸彈，誰知道什麽時候就爆炸了呢？楚芳儀怎麽可能輕易放她離開自己的身邊？

    噢？是麽？”見楚芳儀拒絕了自己，陌清塵依舊顯得很是從容不迫，一點兒也沒有著急的樣子。

    隻是那抹略帶溫柔的笑容，讓楚芳儀覺得仿佛看到了萬丈深淵一般，有些頭皮發麻，不自覺的縮了縮脖頸，向後退了半步，正巧撞到了自己的貼身丫鬟巧眉身上。

    巧眉順勢扶住了楚芳儀，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道：“夫人，穩住！”

    楚芳儀這才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氣，平靜了思緒，沉聲道：“除了這個，其他人都可以！”

    可是，我就想要這丫頭。”陌清塵和楚芳儀較上了勁兒，眉目間流轉著狡黠的笑意，像天真無邪的小女孩，讓人看不出什麽心思。

    隨即，陌清塵話鋒一轉：“不知道，是二夫人把這丫頭讓與清塵的可能性更大，還是讓父親新納一房的可能性大？”

    你！”兩者都沒有可能！

    陌清塵這話，明顯用著剛剛楚芳儀的把柄來威脅她，偏偏楚芳儀還沒什麽辦法製她。

    一時之間，氣氛頗有些僵持不下。

    這時，巧眉倒是主動站了出來，朝著陌清塵和楚芳儀各行了一禮。

    大小姐，夫人，請聽巧眉一言。今日巧眉能得大小姐厚愛，巧眉甚感榮幸。讓大小姐和夫人為了奴婢爭執，是奴婢的過錯。倒不如這樣，夫人就讓奴婢伺候於大小姐身邊，也好增進大小姐與夫人之間的感情。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增進感情？如何增進？倒不如說讓你巧眉把這寶華閣的事無巨細全部匯報給楚芳儀吧？

    好一個算盤打的叮當響！真當她陌清塵是二傻子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