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夏想，到了這步田地，與許老太糾纏著要錢，已經是不大可能了。要麽她自己湊錢出來給自己贖身，要麽，她就得乖乖的去蘇府伺候那個病秧子了，可是一入高門深似海，她到時候恐怕就不能再尋機會賺錢了，更沒辦法為自己贖身。

    湊錢這事兒，得趕在進蘇家之前。

    數了數手裏有的錢，總共七八十枚銅錢，離五兩銀子差的遠。許夏從炕上跳下來：“三姐，眼下咱們”

    許喬歎了口氣，似乎是早就想到了這一處，點點頭道：“眼下咱們隻能去借錢了。若是能湊起來，先把這錢還上，以後再慢慢還這帳債就是了。夏丫頭可不能賣給蘇家。這同去他家做丫環可不同，這可是簽了賣身契的，去了蘇家叫他們打死了，律法都不管的。”

    唐雯也扯過虎子：“我去娘家跑一趟，看看能不能借到一些。”

    許喬說道：“這事兒得連夜就辦。許夏，你去柳村找大舅，我去小水村找兩個姨母。”

    許夏的兩個姨母都嫁在富庶多水的小水村。

    姐妹三個摸著黑兒，留下虎子在看家，各自出了門兒，麻利的行動起來。

    到戌時（快九點）的時候，三姐妹才披著月光，氣喘籲籲的趕回來。小水村那兩位姨母且不說了，各種借口理由，一分錢也拿不出來。柳村的舅家之前因著家裏分地的事情，也同幾個妹妹鬧的不好，自然也是不肯借的。

    而唐雯的娘家，因著唐雯向來軟弱的性子，一向十分輕視她，又因當初二哥訂親事的時候，唐雯問娘家借了一些錢，到現在還沒有還上。現在想要再借錢，簡直是難於上青天

    忙活了半晚上，一文錢都沒有借到。

    許喬咬了咬牙：“不行，咱就賣地！！”

    許家大房的手裏，有二畝貧地。這二畝貧地在柳村，是許夏的姥兒和姥爺臨終前留下的。二老一共留了十畝地，分給了三姐妹一人二畝，給大兒子留了四畝地。也因著這事，大舅跟三個妹妹幾乎斷絕了往來。

    而這地因著是許夏母親娘家分來的，屬於‘私有財產’，所以不歸許家公中所有。可是許家的人是全部歸公中的，所以雖有塊地，卻沒有那個人力去種，便一直是佃出去的，一年到頭也收不了多少租子。

    這塊地，也算是許夏母親的遺物，家裏再困難的時候，也沒想著要賣。

    唐雯歎了一聲，抹了一把淚水兒：“都是我無能，護不了你們。咱爹這一走，逼的咱們連地也要賣了。等咱爹和你哥回來，我是沒臉見他們的。”

    大嫂這時候了還說這些幹啥？一共就今兒明兒兩天的時間，趕緊賣吧，要是換不成錢，這夏丫頭可就要歸了蘇家了！”許喬說完，略略沉吟了一下，又道：“大嫂，明兒個一早，我就出門。你到時候就跟跟嬤嬤說我去湊錢了，明兒個一天我都不下地，午飯和晚飯就叫她不用給我準備，我不吃她的，叫她別抱怨！”

    說完這些話，姐妹三個，各自憂心忡忡的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許喬天不亮就揣著地契跑出去了。

    見許喬跑去找人商談賣地的事，唐雯又抹了一把淚：“都是我不好，這種事情原本該是我去的。現在全扛在了你三姐身上。”

    大嫂你別想了，好好在家呆著，一會兒裝作沒事一樣跟嬤嬤去下地就行了。”許夏說著，也收拾東西出門了。她不能把希望全放在許喬一個人身上。萬一她沒賣出地去，那也得有另一層保障才行。

    許夏拿著大蓋簍，提著修補好的小水桶，去西頭收跳跳魚，捉野鷗去了。

    天色還蒙蒙的黑著，許芙雅倒起了個早，正在院子裏頭逛蕩著，學著做丫環時從小姐們那裏偷學來的舞，胡亂的比劃著。見許夏提著大蓋簍往西頭走，許芙雅覺得新奇，便跟了上去。

    傻妞！！”許芙雅最愛欺負許夏，從小到大，許夏討厭什麽，她就來什麽。所以一慣叫她‘傻妞’，都叫習慣了。這回雖說知道了許夏已經清醒了，也還故意叫著‘傻妞’。

    知道許夏這時候正煩燥著，許芙雅就故意上去給她煩上添煩，‘傻妞傻妞’的叫個不停。

    許夏也不理她，大步的朝西頭走去。

    可是許芙雅這麽一直跟著，也不是個事兒。南邊泥灘那裏，下竹筒子的事可不能叫別人知道，若是知道了，那地方可是誰來都能收走跳跳魚的。再說捉野鷗也不能叫她瞧了去，那野鷗總共也不多，若是有別人來捉，哪還有她的份兒？她還指著這些野鷗養家糊口，掙錢贖身呢。

    傻妞，傻妞你等等我呀，傻妞。我說你這傻妞是聾了嗎，我叫你等等我，你聽不見嗎？”許芙雅一路像個聒噪的麻雀，唧唧喳喳叫個不停。

    許夏猛的頓住腳步，轉過頭來。

    許芙雅差點撞上去，將將穩住身形，沒好氣的說道：“你這傻子又犯傻了吧，叫你都不聽。哼嬤嬤說的對，就你這樣的，能賣錢就不錯了，多少也是錢呢。不然賠錢都送不出去！明兒個你就要去蘇家了，今兒你還折騰個什麽呢？還不乖乖的回家洗幹淨收拾利索了，也省得人家看見你煩心？”

    許芙雅。”許夏沉沉的咬著這幾個字，伸手提住許芙雅細嫩的脖子：“你知道不知道，你很煩？”

    許芙雅雖說比許夏大上一歲，卻是標致的窈窕身段兒，又瘦又細，又常年不做重活兒，力氣上自然敵不過許夏。

    許芙雅驚慌的掙紮起來：“你這傻子想要幹麻呀，快放開我！死東西我可是你堂姐，你敢直呼我的名子，還敢掐我？看回頭我叫富強打死你！！”

    許夏冷笑了一聲：“許富強沒跟你說嗎？他叫我好好痛打了一頓，老老實實的連我的麵兒都不敢見了呢。你們姐弟兩個可也真有意思，明明長的細細瘦瘦幹巴巴一條兒，也敢鬥著膽子來欺負又強又壯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