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天君也看不下去了，咳嗽了一聲之後開口打破了這尷尬的局麵，“可霓年紀小，又一下見到這麽多人，可能一時半會還未適應，各位見諒見諒。”

    可霓不高興了，嘟著嘴皺著眉頭看著凝之，那雙好看的眼睛裏寫著憤怒。

    為什麽要把錯推給我呢？

    許久，有人開口順著天君的話說了下去，“是啊，可霓女君年紀小，有些事情不知道是應該的。”

    這才讓這場鬧劇勉強收了尾。

    可霓：“……”

    於是，凝之對這位女君便記憶深刻啊！

    即便是千年之後再次見到這位美得像畫中仙的女子也不曾忘記了那日的那一巴掌。

    可惜，她固然是膽大，可是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就是怕三生殿裏的那位可霓女君。

    好在，可霓也不是蠻不講理之人，閑時也會來芳華殿裏坐坐，和凝之聊上幾句。

    時間久了，凝之也就明白了可霓到底是怎麽樣的一個人。

    仙既然為仙，又不是木石，自然是同人一樣是有七情六欲的。

    可霓雖是女君，到底還是女子，小女兒家的情愫自然也是有的，沒事就拉著凝之八卦八卦，說這九重天上哪位上仙長得俊，有道一道這四海八荒哪位神仙最得女子歡心。

    有時候可霓下凡回來也會給凝之說一說人間發生的一些趣事，這一來二去的，兩人的感情也就增進了不少，漸漸地也就成了閨中密友了。

    在可霓沒被帝君大人貶下凡間之前，可霓曾經途徑青丘，在那撿了一隻狐狸回來養。

    凝之知道狐狸都長得一副好皮囊，以為可霓身為女君，對於容貌已經不怎麽感興趣了，但是，自打可霓回來之後，總愛和凝之說那隻狐狸長得有多好看，有多討喜，雖然凝之見過幾次，但是，並沒有可霓那般的喜歡。

    不過，可霓的那隻狐狸可沒有白撿，凝之聽可霓身邊的司命星君說，有次可霓不知是犯了什麽錯，惹惱了長生帝君，長生帝君拿起仙索就往可霓揮去。

    仙索是神器，長生帝君不會不知道那仙索的威力。聽司命星君說，長生帝君一鞭子揮下去可霓當場就跪在地上，嘴裏溢出鮮血。

    長生帝君就隻有可霓這麽一個女兒，偏偏可霓又是頑皮成性，脾氣甚是古怪，常常惹惱了長生帝君，總愛遭長生帝君責罰。

    長生帝君正要揮下第二鞭子的時候，那隻狐狸快速竄了出來，替可霓擋下來這一鞭子。

    可惜，司命說，那一鞭子耗盡了那隻小狐狸的修為。

    至於後來那隻小狐狸去了哪裏，凝之未曾過問可霓，隻知道那日之後，可霓再也沒提起過那隻小狐狸，但是，凝之從司命星君口中得知，那隻小狐狸最後好像是死了。

    這也難怪可霓不願意提起。

    凝之？”這時，一道女聲傳入凝之耳中，聲音忽遠忽近，讓人聽得好不真切。

    片刻之後，沐吟見凝之並沒有任何反應，又叫了一聲。

    凝之這才回神，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隻見沐吟立在一朵蓮花之上，眉眼含笑，正不偏不倚地看著她。

    沐吟淺笑，這世間有這麽一個與自己相像的人也就隻是凝之了，或許她與凝之的相識是命中注定吧，沐吟總是感覺她和凝之認識很久了。

    可是，卻偏偏記不起那些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的記憶，方才，還記得很清楚，可是，就是一晃眼之間，她就給忘記了。

    凝之見沐吟對著自己笑，愈發覺得那張臉與可霓的太像了，這絕對不是她的幻覺。

    就連一旁的白珩也目不轉睛地看著沐吟，隻差跪在地上行禮叫一聲女君大人了。

    看來，她真的快回來的。

    也是苦了她了，蒙受了這樣大的冤屈，卻因為是凝之的過錯，為了顧忌凝之，自己將一切後果與責任全部攬下。

    凝之不由覺得有些愧疚於可霓，以至於後來將目光移向別處，不敢直視沐吟帶笑的雙眸。

    片刻，沐吟擰眉，周身的光暈更加耀眼，霎時間，白光乍現，凝之看到光暈之中的沐吟熟練地掐著決，悅耳的聲音響起，好半響，凝之才反應過來沐吟念的是什麽。

    往……往生咒……”子玉張著嘴驚訝地說出了凝之心中的那句話。

    往生咒，這是冥府的咒語，這咒語可以超度一切魂魄，就算他是殘魂，也能夠超度。

    一旁的幽言靜靜地看著一個個怨靈被超度，化為瑩綠色的小光點，就好像一隻隻螢火蟲。

    良久，他緩緩開口：“你現在是凡人之身，量力而為，若是因此耗了修為，倒是本君的不對了。”

    凝之這才想起沐吟隻是一介凡人，既然妄圖用自己的血為引子，以自己的性命為籌碼，不過是為了將這些怨靈超度，了了沐家這些年犯下的罪孽，保人間一個安寧。

    好半響，耀眼的白光黯淡下來，怨靈也被超度去一大半了，隻剩下幾個垂死掙紮不願離去的，或許是對人間，對生有了太重的執念吧。

    不愧是昔日的可霓女君，心胸自然不是我等能夠比得了的，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將人間生靈放在第一位，實在是讓小神佩服。”白珩見白光黯淡，光暈中的那位女子送了一口氣，為了引起她的注意，開口說了這麽長串的話來奉承沐吟。

    可惜，沐吟並未聽進去一句，收回手，手腕上紅豔似火的鳳尾花也被她順勢藏到袖子裏，不過還是被眼尖的幽言看到了。

    隨即，幽言上前走到沐吟身前，一把扶住沐吟，“放心吧，本君答應你的就一定會做到。”

    鳳尾花出現，想必可霓在凡間的時間不多了。

    沐吟抬頭看了一眼幽言，好看的眸子鑲嵌在白皙的皮膚上，嘴角似有似無的弧度再配上那雙紅唇，長長的睫毛似蝶翼一般微微顫動。

    沐吟自嘲地笑了笑，世間長得俊美的男子又不是隻有蘇瑾文一個，幽言也是個美男子啊，更何況人家還是堂堂的冥府帝君，高高在上的天神，為何偏偏就是放不下蘇瑾文呢？

    沐吟想不通，在錯誤的時間遇到了一個錯誤的人，到底是什麽原因驅使她不顧一切後果和幽言做了這筆交易隻為了能夠再見到蘇瑾文一麵。

    是所謂的情嗎？

    或許是吧。

    情當真不是個好東西，好端端的一個人就這樣被看不見摸不著的情弄得一副病怏怏的可憐狀。

    帝君，我後悔還來得及嗎？”

    沐吟極力地壓製住胸口傳來的那股腥甜，眼裏滿是期待地看著幽言，期待眼前這個男子可以告訴她一切都還來得及，還有後悔的餘地。

    可是，幽言最後隻是看了沐吟一眼，默默地歎了一口氣，“你且記住，這世上的有些話就好像潑出去的水，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有些決心一旦決定了，就覆水難收了。”

    所以，是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沐吟苦笑，“去見一見他也好，至少了了我的一個心願吧。”

    其實，沐吟怕，她怕她見到蘇瑾文之後會後悔自己現在所做的一切，她怕她看到了蘇瑾文之後會不舍，她怕她看到蘇瑾文之後會狠不下心來與蘇瑾文說那些離別的話。

    想到這裏，她再也壓製不住胸腔之中的那股腥甜，血噴了出來，幽言的袖子上沾上了不少。

    或許是因為她對死亡還存在一些恐懼吧，眼淚隨著血液噴湧而出的那一刻也決堤了。

    良久，沐吟站得久了，有些頭暈，一把抓住幽言的領口，靠了上去。

    沐吟意識有些渙散，拉住幽言嘴裏卻還在不停地叫著蘇瑾文的名字。

    凝之看著幽言懷裏那抹小小的素色，她知道，沐吟一向愛幹淨，可是，現在她已經無暇顧及幹不幹淨了，方才還一塵不染的素衣上卻沾了不少血液，血跡斑斑的素衣上還染上了些許墨黑，是那些怨靈留下的。

    你本就凡人之身，方才動用了仙家法術，遭了反噬，恐怕……”

    幽言話語裏竟出乎預料的帶了些些責怪，就連看著沐吟的眼神也不再那般清冷，反倒多了幾分柔情。

    一把扶住沐吟的腰，將她整個人攬在懷裏，沐吟又吐了幾口血，幽言胸前一片紅色，也並未因此將沐吟推開，反而用袖子小心翼翼地將沐吟嘴角的血液擦掉。

    沐吟自然是知道幽言的欲言又止是什麽意思，他還未說完的話在沐吟心裏已經默默地說了一遍。

    恐怕……恐怕命不久矣。”

    其實她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會是這樣的結果的。可是，這世間的一切都比不上那個人，隻要能夠在死之前看一眼那個人，沐吟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沐吟不是一個有野心的人，若是她有野心，那麽，她最大的野心就是想要待在蘇瑾文的身邊。

    這便是她最大的心願了。

    帝君……我可以……再向你提……一個要求嗎？……最後……一個……要求……”沐吟生怕幽言會拒絕她，一邊說一邊還伸出手指比了一個“一”的手勢，目不轉睛地看著幽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