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嗤笑一聲，“我可沒有指望蕭氏生的女兒能給我釣個金龜婿什麽的。今日收手，是為了我的雲兒打算。她們都十三了，再過兩年就是選秀，可是當今皇上都這麽老了，我的雲兒可不能進宮去當什麽妃子，要做就做皇妃甚至太子妃。”

    老奴明白了，所以大小姐可以頂一頂那些沒用的親事，反正她是嫡長女。”

    對。不止選秀這一個原因，京城裏還有些不著調的或者背景雄厚得罪不起的紈絝子弟，到時候都要議親，就拿唐靜姝頂缸。”

    夫人，蕭家雖然落寞了，但是先夫人還有一個親妹妹在宮裏頭。”田嬤嬤小心翼翼看著田氏。

    田氏深吸一口氣，“我早知道了。我的娘家嫂子是宮裏王淑妃的親妹妹，上個月就得到消息，蕭婕妤因為懷孕要晉升到妃位，她隻有唐靜姝這麽一個娘家外甥女，肯定是會照拂一二的。因此，我想著先將那小賤人接回府中，一來在老爺麵前顯示我的賢德，二來也不會讓蕭婕妤抓到什麽把柄。”

    夫人考慮周詳。”田嬤嬤點頭。

    夫人，相爺回府了。”門簾外，玉珠稟道。

    老爺可有說些什麽？”田氏一下子坐起來。

    相爺身邊的小喜子傳話說，相爺今夜在書房歇息，讓您不用等了。”

    知道了。”田氏一下子拉長了臉，忽然想起什麽，不甘心道，“讓人再去打聽，相爺今夜究竟歇息在哪處。”

    是，夫人。”

    子時正，田氏已經躺在床上了，“嬤嬤，有信兒了嗎？別瞞我。”

    田嬤嬤微微歎氣，“夫人何必自苦，這些妾氏不過是些個玩意兒，哪比得上您金尊玉貴的。”

    田氏冷笑一聲，“我猜是蔡氏吧。蔡氏從前是在他身邊伺候筆墨的丫頭，頗通文采，又為他生了一個庶子。況且蔡氏的棲霞院離他的書房還近。”

    夫人，您。”

    罷了，我吃什麽飛醋呢，我都有一子一女了，今天又多了一個現成的女兒。”田氏打斷田嬤嬤的話，“我睡了。”

    田嬤嬤不再言語，吹滅油燈，輕手輕腳走出去。

    靜姝在自己的瀟湘院中也沒有睡，雖然這個院落被打掃得幹淨整潔，內室外堂也裝飾得落落大方，一看就是千金閨閣，但是這裏的下人們不太安分，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裏，或者說，應該都是按照田氏的指示在做事順便監視她。既然是自己的院落，當然要自己做主，盡早將這些別人的眼線驅逐出去。

    第二日清晨，靜姝就醒了，自己在整理好床鋪，在臥室中央打了一套拳，等到她的一等丫頭姚黃進來時，就見她已端坐在桌邊了。

    請大小姐安，您起得真早。”姚黃有些尷尬道。

    嗯。”靜姝淡淡回應，“伺候我穿衣洗臉吧。”

    姚黃覺得自己起晚了，頗有些戰戰兢兢，一句話不敢多說，上早膳的時候，另一個一等丫頭，魏紫帶著人進來擺膳。

    大小姐，不知您的口味，所以按照二小姐的口味，給您排的早膳。”魏紫原來是田氏身邊的二等丫頭，被田氏送來，也是不太開心的，認為跟著這個大小姐沒什麽前途，因此說起話來，不冷不熱的態度，仿佛是在跟同輩的丫頭說話。

    靜姝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冷冷道，“我是今早才來這院的嗎？我昨夜就到了，你為何不問？我看是你沒把我這個主子放在眼裏吧？也罷，等會兒就回了母親，把你送走，我可不勞你這尊大佛來伺候。”

    冷不丁被嗆聲，魏紫尷尬極了，臉上一陣熱，忙跪下，“是奴婢疏忽了。”她一直以為這個大小姐是個沒什麽脾氣的軟包子，想來還是不能隨便忽悠的。

    大小姐息怒，魏紫當差也有些年頭了，且饒她這次，看她以後的表現再做定奪。”姚黃也一起跪下了。

    起來吧，別杵在這裏了，都下去。”

    是，奴婢告退。”

    靜姝並不是一個聖人婊，初來乍到，每個人的底細還都沒有摸清楚，犯不著個個都體恤一番，誰知道她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如今隻能信自己。

    姚黃魏紫站在屋外，魏紫漲紅了臉，不知是怒的還是臊的，她恨恨道，“還真當自己是什麽千金貴體呢。無非是唐府放棄了的天煞孤星，接回來不過是圖個好名聲，到時候，恐怕嫁得還不如我們這些丫頭呢。倒擺起主子的款來了，也不撒泡尿照照。我呸。”

    你也太狂了，她畢竟是主子。”姚黃勸道。

    你也別裝了，夫人派我們兩個來，就是監視她的。而且夫人跟我說過，隻要我幹得好，以後可以做大少爺的通房，我猜，夫人也是這麽跟你說的吧？”魏紫戲謔看著她。

    沒有，夫人沒跟我說過這話。”姚黃低頭道。

    哼，虛偽。會咬人的狗不叫。”魏紫冷哼一聲，便不再搭理她。

    這一番對話，被靜姝在屋裏聽個明明白白，她低頭喝了口茶，但笑不語，看來，這裏的戲碼還挺多，各人有各人的心思。

    辰時正，靜姝去東跨院給田氏請安，另外三個妹妹也已經到了。

    我的心肝，昨夜睡得可好？下人們伺候得好不好？屋裏還缺什麽？有不順心的盡管跟娘說。”田氏拉著靜姝的手，一番關切之詞，好像這女兒真是她生的一般。

    都好，還要多謝母親的費心安排，一切都妥當。”靜姝笑道。

    身後的姚黃魏紫，聽後都鬆了口氣，還以為自己會被夫人責罵一番。

    教你規矩的曾嬤嬤，我已經請到了，曾經是宮裏的姑姑，現在已經出宮頤養天年，不過請她教習的世家還挺多，所以要過三天才來。”

    是，勞煩母親了。”

    大姐姐，你可要好好學呀，學不會要被人笑的。”唐若菊又來刷存在感，她是蘭姨娘所出的庶女，今年十二，為了在嫡母麵前掙個好前程，是拚命奉承田氏母女，自然對靜姝也是充滿敵意。

    哦，多謝妹妹提醒。”

    給夫人，各位小姐請安。相爺請大小姐去書房。”小喜子在門外稟道。

    你父親找你，快去吧。”田氏道。

    目送靜姝走遠，田氏將三個女兒都打發了，才問田嬤嬤，“今日老爺沒上朝？”

    今日相爺休沐，可能是有別的差事，聽說，相爺要出去用午膳的。”

    恩，知道了。”田氏揮了揮手。

    書房裏，丞相唐鴻儒身著一身深藏青色的長衫，坐在紅木椅子上。

    給父親請安。”靜姝福了福身子，低頭站著不動。

    恩。”唐鴻儒當時隻看過這個大女兒幾眼，然後就義無反顧得將她送去別處寄養，一來是因為外麵謠傳的她的帶煞傳言，另一不為人知的原因是，他認為這個女兒可能不是自己親生的。作為一個男人，怎麽會容忍這種情況。他細細打量著大女兒，跟已逝的蕭氏有七分像，不同的是，臉還未完全長開。

    曾幾何時，他是那樣為蕭氏瘋狂著迷，也想跟她白頭到老沒有任何其他女人，隻是造化弄人，後來蕭氏的冷淡讓他越走越遠。他愛蕭氏，也恨蕭氏。麵對這個女兒，唐鴻儒的心情也很複雜。

    你這些年，過得好嗎？”

    靜姝的腳都站麻了，終於等到對麵的人問話，“謝父親記掛，女兒過得很好。”

    聽說絕塵師太有一手好醫術，你可學得一二？”

    恩，粗略懂些。”

    唐鴻儒歎了口氣，他似乎找不到什麽話題可以跟這個女兒聊，“既然回來了，好好與，幾個兄弟姐妹相處，以後嫁人了，也要以唐府榮耀為先，不可丟了我唐家的臉麵。去吧。”

    靜姝也覺得尷尬，無話可聊，但是經過昨晚一宿的思慮，她認為有件事拖不得，並沒有移動腳步離開。

    見她不動，唐鴻儒問，“怎麽？你有事？可以直說。”

    靜姝大膽抬起頭，清澈的雙眼看著唐鴻儒，“我可以看看先母留下的東西嗎？可以知道她留給我多少嫁妝嗎？哪怕都是不值錢的東西，我也想看看，這是她留給我的最後一點念想了。”

    唐鴻儒有一瞬間的恍神，仿佛是年少時的蕭氏在跟自己說話。

    你放心，蕭氏的東西都是你的，我會叫田氏給你交代清楚，反正過兩年，你也是要帶著這些東西嫁出去的。”

    多謝父親，女兒告辭。”

    東跨院中，田氏很快收到唐鴻儒的口信，氣得她一拍桌子，“還以為蕭氏的女兒是個榆木疙瘩呢，原來還挺聰明的，知道自己有筆嫁妝在我這裏呢。”

    夫人，早晚也是要給她的。”

    我知道，隻是她現在急什麽？我難道還能貪了不成。”田氏有些心虛，全部貪是不可能，隻是有幾樣上好的古董首飾，她確實給置換了出來，用假貨代替了。

    田嬤嬤提議，“夫人，這個乳臭未幹的丫頭哪知道什麽貴重真假，問題不大，隻要賬麵上的銀子對，首飾珠寶對了就能交代。”

    哼，一來就琢磨唐府的家產，也不是個好的。罷了，反正蕭氏的產業在我手裏，我拖段時日再給也行。看來，這個小賤人是欠規矩教訓。給她點顏色瞧瞧。”田氏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