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竹剛剛上任為一等丫頭，自然是十分勤快，火急火燎衝到內室，“大小姐，相爺身邊的小喜子傳話，讓您速速更衣，等會兒和相爺一起進宮呢。”

    姚黃有些驚訝，雖聽聞大小姐的親姨母在宮中，隻是並不得寵，長年杳無音信，難道這是要出頭了？能讓家屬進宮探親，必是皇上準許的。

    奴婢馬上替您找一套更好的衣裳出來。”姚黃馬上翻箱倒櫃，問題是靜姝才剛來十天而已，不過才做了五套家常衣衫，哪有什麽更好的衣裳。

    算了吧，就我身上這套最好。”靜姝倒是無所謂，她沒猜錯的話，應該是那位未曾見麵的姨母要見自己。若是穿得太奢華亮眼，別人還以為田氏對自己有多上心呢，就這麽去最好。

    大小姐，要不回了夫人，讓她派個經驗老道的嬤嬤，跟您一起進宮去，奴婢們笨手笨腳又不懂宮裏的規矩，恐怕不可陪您進去。”姚黃提議。

    墨竹卻很感興趣，“大小姐能帶我奴婢去嗎？奴婢想去見見世麵。”

    靜姝微笑道，“你還小，再鍛煉幾年。今日，我就帶姚黃去吧。”

    是。”姚黃不再爭辯，心裏卻疑惑，大小姐似乎對自己格外放心，也不知她是什麽想法。

    好吧。”墨竹失望地撇撇嘴。

    東跨院中，田氏知曉此消息，連忙帶著幾個資深老嬤嬤去了相爺的書房。

    你怎麽來了？皇上讓我帶姝兒進宮見德妃娘娘。你不用去。”相爺淡淡道。

    老爺，姝兒第一次進宮，要是亂了規矩就不好了，我特意帶幾個嬤嬤，讓她選一個帶進宮去。”田氏微笑道。

    這些是什麽亂七八糟的人，算了吧。”相爺掃了一眼這些嬤嬤，沒有一個長得端莊慈祥的，要麽太醜，要麽太老，這個田氏也不知是怎麽選的。

    田氏對相爺的冷漠有些惱怒，卻也不能直接拉下臉來，隻說，“老爺，是不是妾身選的，您不滿意？”

    相爺還未回答，靜姝來了，“女兒見過父親，母親。”標準行了一禮。

    哎呀，你這身衣裳和配飾都不行，快快，到我那裏去，我給你選一身。”田氏對靜姝道。

    現在還要選？是不是還要沐浴梳頭更衣？早幹什麽去了，難道讓皇上和德妃娘娘等我們？”相爺明顯是惱怒了，“她是今日才回府的嗎，都十多天了，還在搗騰這些衣裳配飾，你這個內院主人在做什麽？”

    唐鴻儒的連連質問，讓田氏羞憤交加，“老爺，您這是埋怨妾身？妾身十幾年來勤勤懇懇。”

    田氏紅了眼眶，拿帕子捂住嘴巴，可能是真傷心了。

    哎，這都什麽事兒。走吧。”唐鴻儒不願再浪費時間，一甩袖子，對身後的靜姝說道。

    啊？哦。母親，女兒先去了。”靜姝連忙跟上便宜老爹的腳步。姚黃低頭跟在靜姝的身後。

    一幹人等呆呆站著，望著相爺走遠。

    夫人。”田嬤嬤拉拉田氏的袖子。

    田氏擦擦眼角，又擺出一派丞相夫人的派頭，“都散了吧。”

    搖晃的馬車上，靜姝和相爺坐著不發一言。唐鴻儒率先打破沉默，“見到德妃娘娘不用害怕，她是你的親姨母，蕭家就剩你們兩個了。”

    是。”

    你的外祖父原是翰林清貴，當年被卷入科舉舞弊案，含冤而死。這案子去年就平反了。聖上心裏有愧，會對你們蕭家有所彌補的。”

    嗯。”

    你的姨母有孕了，被封為德妃。以後每月，你都有一次進宮的機會。封妃大典在三日後，不過，你就不能去了。”

    恩，我知道了。”

    靜姝的反應不大，唐鴻儒又問，“你沒什麽要問的嗎？”

    真的什麽都可以問？”

    唐鴻儒點頭。

    蕭家隻剩姨母和我兩個女人，沒有男丁，皇上要彌補蕭家，好像並沒什麽用。”

    對於靜姝的大膽，相爺卻是沒想到，麵上淡淡的，“怎麽彌補是皇上的事，我們做臣子的不可多問，更不可無禮。聽曾嬤嬤說，你的規矩學得不錯。進宮更要注意，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

    是，女兒知道了。”

    唐鴻儒先是帶著靜姝到勤政殿參拜皇上，在大太監常公公的帶領下，靜姝去了德妃所在的仁和宮。

    姚黃被攔在側殿，“這位姑娘，你就在側殿等著唐大小姐就好。”一個宮女說道。

    靜姝看著姚黃點頭。

    主殿之上，坐著一位二十出頭的姑娘，穿著寬鬆的宮裝，頭上隻鬆鬆挽了一個流雲髻，五官精致，一雙桃花眼，盡顯溫柔。

    臣女見過德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靜姝跪下行大禮。

    快，快起來。”蕭清音的嗓音微微顫抖，有些激動地走下主位，身邊的宮女趕緊攙住她。

    謝娘娘。”

    讓我看看。”蕭清音看清眼前這個丫頭，長相七分像亡故的姐姐，這樣稚嫩的臉，一雙透亮清澈的眼睛。

    蕭清音哭了，蕭家隻剩下她們兩個相依為命。

    您別哭了，對孩子不好。”靜姝掏出帕子幫德妃擦眼淚。

    好孩子，這麽些年，本宮也沒照看你，實在是因為沒法子出宮，不久前，我自己還在冷宮裏呆著。”

    不怪您。回娘娘的話，臣女在庵堂裏挺好的，有吃有住，師太還教臣女讀書習字強身。”

    單獨隻有我們兩個的時候，你就叫我姨母，可好？”

    嗯。”

    你前些日子剛從雲水庵回來？你都十三了吧。”

    是的，回來有十多天了。”

    蕭清音上下打量著靜姝的穿著，皺眉道，“當年說什麽呆個十年可以回府，他們延遲三年才把你接回去，是欺負我們蕭家沒人了吧。這個唐鴻儒在搞什麽鬼，我定要向皇上告他一狀。”

    其實，父親對我挺好，不過他太忙了，沒空管理內院的事。”

    看出來了，這個田氏也未必真心待你，等我有空了，定要查查當年姐姐難產之事。”

    蕭清音拉住靜姝的手，“你有什麽要求盡管提出來，哪怕是封個縣主，皇上大概也是肯的。”

    不敢，還是留給姨母肚子裏的小皇子提要求吧。”

    我還沒生，你怎麽知道是小皇子？太醫說月份尚淺，還不能斷定。”

    姨母，我跟絕塵師太學醫好多年了，雖然外人問起，我隻說略懂一二，但是把脈這事兒，我肯定能行。您讓我把個脈？”

    好。”蕭清音伸出手。

    靜姝細細感受了一會兒，輕輕伏在蕭清音耳邊道，“恭喜姨母，是個男胎，您先保密，好好養胎。”

    真的？”蕭清音很高興，畢竟有一個皇子傍身比公主要強得多了。

    探親不過一個時辰就結束了，蕭清音原本還要留靜姝用膳，皇上體念她有孕容易勞累，而靜姝也察言觀色明事理，毅然辭別德妃。

    稟娘娘，下個月，臣女還可以再來。”

    見到自己的親人又要走了，蕭清音眼眶紅了，皇上竟然親自用袖子給她擦，“愛妃，不必傷感，朕說過的話一定不會食言。”

    皇上記得就好。”

    靜姝低頭不語，看來美人垂淚是對男人最有效的武器，姨母也轉運了，從前在冷宮，這會兒出頭了。這個局勢對自己也有利，起碼田氏不敢太放肆。

    姝兒，你可有什麽想要的？”蕭清音問道。

    臣女想要一個得力的嬤嬤或者宮女。”

    蕭清音當然明白，身邊沒有可用的人是最危險的事，點頭應允，“可以，我給你兩個”

    愛妃，你身邊的留著，朕來安排。”皇上開口了。

    遠遠站在一旁靜默許久，低頭裝透明人的唐鴻儒內心也小小波動了一下，皇上對德妃似乎很不錯。

    謝皇上隆恩。”靜姝叩首。

    蕭清音一番戀戀不舍後，靜姝終於跟著相爺回府了。

    馬車上，靜姝將手裏的珠寶盒給姚黃，“這個交給你保管，是姨母送給我的首飾盒子。你經常替我梳頭，應該曉得怎麽搭配。”

    姚黃接過盒子，隻覺得沉甸甸，麵前這個大小姐，她一點都揣摩不到她的心思。

    回到丞相府的時候，已是下午未時三刻。靜姝剛換了一身寬鬆的衣裳，墨竹又闖進來，“大小姐，宮裏太監傳旨來了。好多好東西呢。相爺派小喜子傳話，請您速速更衣接旨。”

    靜姝搖頭，又要換衣服了。

    大堂裏，司禮太監見眾人到齊，便開始宣讀聖旨，無外乎是誇獎靜姝的話，然後就是一大堆珍寶。

    賞，玉如意一柄。賞，東海珊瑚一株。賞，進貢南珠十串。賞，夜明珠一顆”

    田氏聽得心花怒放，這些東西到時候偷偷換出來，給靜雲做嫁妝或者給致遠當娶媳婦兒的聘禮再好不過了。

    接下去，司禮太監又說了一句，“德妃娘娘口諭:請丞相夫人田氏將先夫人蕭氏清知的嫁妝單子整理出來，並將一應嫁妝全部交給唐大小姐保管。念在蕭氏隻有兩個未亡人的麵上，對唐大小姐照拂一二，德妃娘娘感激不盡。”

    臣婦遵旨。”田氏趕緊叩頭，心裏卻氣得不行。

    這是什麽意思，看在未亡人的份上，意思是她欺負了唐靜姝？這個德妃娘娘果然是身份貴重壓死人。

    氣歸氣，事情還是要做的。送走司禮太監，田氏將這些好東西收入公用庫房裏，等待機會將好東西偷換出來。

    月朗星稀，田氏坐在榻仔細看著這些單子。相爺突然走進來。

    老爺，您今晚是歇在這裏？”田氏欣喜問道。

    不，我是來告訴你，這些賞賜的東西通通給靜姝，還有清知的嫁妝也一並整理出來。上次就叫你整理了，你怎麽拖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