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魚六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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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匆匆若白駒過隙。何必計較那些呢?況且,他們並無惡意。”

    “哦。”玉姝嘴上應和,邁開大步,跨過一汪積水。“原來你是不願浪費時間去生氣。我還以為你不屑於生他們的氣呢。”

    “為何不屑?”

    這個……她認為簡秀才這種識文斷字的讀書人,理應不屑計較市井小民的調侃。也許這就是清高吧,玉姝也說不好。

    玉姝良久沒做聲,簡秀才也不追問。兩人默默前行。

    因為下雨,今天的寶葉胡同,不似往日熙攘熱鬧,偶有行人,大多腳步匆匆。經過豆腐鋪門前,玉姝瞟了一眼,門板還沒卸。終年忙碌,趁下雨歇歇也好。

    待她目光瞟回前路,忽見不遠處有人向她含笑招手。

    那人高不過五尺,身著紫棠色寶相暗紋單衫,手拿一把羅漢竹折扇。玉姝先是微微愣怔,繼而便想起這就是張氏與她說起過的,待玉姝如親妹一般的魚六斤了。

    玉姝幾步來在魚六斤麵前,還未說話,魚六斤折扇輕搖,手中便多出一支斑竹狼毫,笑吟吟遞給玉姝,“玉兒,恭喜你得償所願。”

    玉姝沒有客套,接過來,笑吟吟道:“謝謝。”

    魚六斤連連擺手,“謝什麽呢?怎麽跟我還生分了?”

    玉姝手執狼毫細細端量,口中應道,“沒有啊。”餘光掃到緊隨而來的簡秀才,便道,“簡大叔,這是六斤哥哥。熙熙樓的優人。”

    身為讀書人,簡秀才對優人沒有輕視,神色如常,道:“久仰久仰。”

    魚六斤忙還禮。

    簡秀才瞟了眼玉姝手中狼毫,眸光驟然一亮,馬上便意識到自己失態,目光轉向魚六斤,由衷讚道,“實乃三生有幸得見如此絕技。”

    魚六斤神情一肅,認真道:“安身立命的小把戲而已,怎敢當絕技二字?”

    “說起這安身立命嘛,有個典故……”簡秀才搖頭晃腦開始拋書包,玉姝趕緊搶過話頭,“六斤哥哥,我們還趕著去傳習所呢。先走了啊。”話音未落,拽起簡秀才急急而去。簡秀才家常話不多,顯擺學問的話可多呢。這要讓他說開去恐怕天黑都說不完。

    六斤望著奺娘的背影,胸口壓了大石一般難受。以前玉姝何曾對自己如此敷衍?今天這是怎麽了?拿了賀禮匆匆就跑了?

    魚六斤重重歎息,蔫頭耷腦回到停在巷口的馬車上。一撩車簾,尤蜜微閉雙目,懶洋洋歪在一邊。待聽到魚六斤坐定,尤蜜仍閉著眼,懶洋洋的說:“這麽快就回來了?也是,她進傳習所了,尾巴得翹上天了。怎麽樣,叫我說中了吧?”

    魚六斤無言輕歎,望著馬車外絲絲雨簾,愈發惆悵,“哎,玉兒長大了,不喜歡那些哄小孩子的玩意兒了。”

    尤蜜悶哼一聲,“那是長卿閣主親製狼毫,誰不想要?就是你寵的!咱剛進城,還沒回熙熙樓呢。你就巴巴的給她送賀禮。”他越說越來勁,張開眼,騰的坐直,把火頭燒到車夫老包身上,“你也是,叫你說點新鮮事,開口玉姝閉口玉姝的。”

    車夫老包悶悶趕車不敢還嘴。他覺得自己特冤,明明是魚六斤問的嘛!

    熙熙樓。

    “玉姝給你冷臉?不能吧?”張氏看似安慰,卻帶著幸災樂禍的口氣,魚六斤聽著相當刺耳。白了藏不住話的尤蜜一眼,怪他一回來就揭短。

    尤蜜假裝不知,氣定神閑喝茶吃點心,看也不看魚六斤。

    魚六斤這台柱子回來了,封石榴自然心情大好。遞給魚六斤一塊西瓜,“又沙又甜,好吃。”

    魚六斤接過來又放下,這口氣還是不順。

    “哎呦,你還真生氣呀?”張氏把點心碟子統統劃拉到魚六斤跟前。尤蜜伸出的手晾在半空,搓搓手指,無奈的縮了回去。

    “玉兒啊,摔了頭,以前的事不大記得了。她都不纏著我說故事了呢。好賴她還認你是六斤哥哥,知足吧。”張氏邊歎息邊失落。以前玉兒最愛聽她說些江湖上的軼事奇聞,現在連提都不提,跟沒這檔子事似得。

    “不是吧?”

    “不是吧?”

    魚六斤和尤蜜異口同聲問道。魚六斤關心擔心兼且心疼。尤蜜則是同情憐憫外帶淡淡的傷感。玉姝不通音律就罷了,這回還失憶了,以後可怎麽辦呐!

    問明白前因後果,魚六斤憂心忡忡的問張氏:“他會不會怪你呀?”

    張氏答不上來。要說一點不怪,肯定不通常理。要真怪罪,她可擔不起。這顆心放下不久,又懸起來。

    封石榴瞟了張氏一眼,就知她想些什麽,連連擺手,寬慰道:“不會、不會。小孩子沒什麽值得記住的。忘就忘了。咱們就當她今年剛一歲嘛!”

    尤蜜差點噴茶,覺得可笑又可氣,搖頭輕歎道:“哎,女人呐,就愛自欺欺人。”

    張氏愈發緊張的聳起肩膀。魚六斤也趕緊為她寬心,“石榴姐說的對,就當玉兒一歲吧。”

    尤蜜搖晃的腦袋停不下來,“哎,想不到優人與女人都是如此。嘖嘖……”

    三個人六隻眼,齊齊看向尤蜜。張氏怨懟,魚六斤憤憤,封石榴責怪。

    尤蜜從他們三人臉上逐一掃過去,抿抿唇,輕笑道:“要不我也出分力,做一首新曲子奏給玉姝聽,說不定聽過後連三歲前的事兒都能想起來呢。”

    “新曲子?哈哈!恐怕得等到玉兒及笄呢。”封石榴打擊的很徹底。

    “你倆就跟貼錯了的門神似得,她能搭理你?”魚六斤一臉鄙夷。

    “或許,死耗子也有撞上好貓的時候吧……”張氏認認真真說尤蜜是死耗子的樣子,特招人煩。

    一團黑雲罩在尤蜜頭頂。四個人中,他年紀最小,提出的建議,其他三個多數都是潑冷水。習慣了,也就不覺得難堪了。

    乞巧,乞巧,哪個女孩子不想心靈又手巧呢。尤其傳習所的女孩子。

    “管事伯伯買了好多乞巧用的東西呐。”蘇荷掰了半塊醍醐餅給玉姝,興致勃勃的又道:“去年槿園樹上掛滿了絹花,點了好多好多盞燈,今年呀,肯定布置的更好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