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相識(為七零八落的時光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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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柳媞會說一句,昕兒正正是顏如舜華,現在,怎麽看怎麽覺著別扭。男孩子長那麽美做什麽?

    趙昕好看的濃眉皺了皺,“母親,為何不見萬寶?”布菜這等差事都是萬寶親力親為,鮮少假宮婢之手。

    柳媞麵如如常,應了句,“他有他的事體。”

    趙昕不疑有他,用了點魚炙,便放下象牙箸。他那三魂七魄早飛回秋水宮了。

    趙昕心不在焉的樣子,點燃了柳媞胸中怒火,麵上卻是半點聲色也不顯露,“來年九月,你就與郡主成婚了。我琢磨著,年一過,三四月時,把你那秋水宮重新粉了,再移幾株紅豆樹過去,討個好彩兒。”

    提起這樁婚事,趙昕老大不樂意,支支吾吾應道:“全憑母親做主。”拈住金匙柄,舀一匙生羊膾填進嘴裏。

    柳媞無視趙昕漸漸升起的怨懟,絮絮道:“成婚以後,側妃我替你拿主意挑兩個抬進來,宮婢、女官隨便你選。到時你就撿那等低眉順眼,不會興風作浪的綿延子嗣。郡主那兒啊,別太冷落就行了。”

    萬一安義郡主產子,就是東穀秦王的外孫,礙手礙腳,太不討喜。

    趙昕放下金匙,語帶不悅,“母親,現在說這些早了吧?”

    “哪裏早了?這不就是眼前的事兒了?”柳媞眉頭皺了皺。

    趙昕不願再與母親多費唇舌,起身離座,“母親慢用,兒告退。”

    “我還沒說完,你就要走?”柳媞出言攔阻。萬寶那邊不知辦成怎樣,還不能放趙昕回去。

    “母親還有何事吩咐?”趙昕愈發不耐,垂首躬身立在旁側,隨時要走的模樣。

    柳媞心中怒火,燃至麵容,索性不再假裝,把話挑明了,“你與我說說,祚俢是哪個?”

    一提祚俢,趙昕立刻慌了神兒,口齒也不似先前流利,“他、他是樂工。”

    柳媞嗤笑,“是嘛?!既是樂工為何不住棗園【1】,而是宿在秋水宮裏,與你同塌而眠?”抬起眼簾,冷冷望著趙昕。她到底也沒能想得通透,怎會生出個好男風的兒子。

    “母親,我與祚俢……”趙昕想要辯白幾句,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或許一切早有安排。那日,他讀書讀的乏了,甩開隨侍的宮人,偷溜去棗園醒醒神兒。

    恰逢深秋時節,枯黃落葉灑滿棗園。

    身著樂工服飾,手握舊香囊默默垂淚的祚俢,引起了趙昕的注意。他孤身一人,坐在綴滿枯葉的棗樹下,那般彷徨無助。

    “你哭什麽?”趙昕走過去,好奇問道。能入宮,住進棗園裏,這對樂師來說是多大的榮寵。那他因何事落淚?

    祚俢綠眸抬起,慌亂的好似一頭迷途小鹿,直直撞入趙昕心底。

    當真可人兒!趙昕眼前一亮,“你是胡人?”

    祚俢站起來,躬身道聲:“是。我阿娘是胡人。”少年身著華服,非富即貴,他也不知該不該跪下行禮,手足無措呆立著。

    “你手裏拿的什麽?給我看看!”趙昕不客氣的伸出手。

    祚俢猛然抬起頭,攥緊了手裏的香囊,眸中滿是驚悸。

    還是個小氣的胡兒!

    趙昕暗自偷笑,板起麵孔,厲聲

    道:“不給?你好大的膽子!”

    祚俢嚇的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匆促間,不忘把香囊塞進袖袋。

    “求郎君饒命!求郎君饒命!”

    趙昕挑眉,他竟然不認得皇城裏唯一的皇子?應該就是一般捧琴遞水,被樂師們當做仆役的小樂工。

    “你起來吧。這兒就你我二人,我還能親自動手殺你?”一撩衣袍,坐在他剛才做的位置,“你叫什麽名字?”

    “祚俢。”匍匐在地,聲音沉沉悶悶,像是自泥土裏發出。

    “祚俢?”趙昕低聲重複,“福祉綿長,是個好名字!你阿娘給你取的?”

    祚俢不語。阿娘目不識丁,哪取得出像樣的名字?好在來酒肆喝酒的多是文人,祚俢,是阿娘用一盞訶梨勒給他換的名字。

    趙昕久等不得答案,索性欠起身,上前攙住祚俢雙臂。驚得他全身發顫,猶疑著抬起頭,與趙昕四目相對。

    少年唇畔含笑,不似要殺他。祚俢心下稍安。

    “起來說話。”趙昕並沒撒手,而是握得更實。隔著麻布衣料,能摸得出祚俢胳臂枯瘦,沒有多餘的肉。

    趙昕皺眉,“你吃不飽嗎?”沒頭沒腦的問一句,皇城裏連樂工的飯食都供不起了?

    吃不飽?是單純的問他吃不飽,還是有其他深意?在小倌館時,狎客們多是用這話羞辱他。

    祚俢水潤綠眸蒙上重重迷惘。

    麵前的少年目光幹淨純粹,神態光明磊落,不像羞辱,似乎就是單純在問他吃得飽吃不飽。

    “吃得飽。”祚俢垂眸,老實作答。不僅能吃飽,還吃的很好。

    從趙昕的角度,剛好看到祚俢那有著完美弧度的下巴,以及櫻花般粉潤唇珠,不由得心猿意馬。祚俢雖是低著頭,卻能感受到少年目光灼熱。祚俢自是明白此為何意,但他現在跟著古敏,不該三心二意。於是,頭垂得更低,假裝懵懂。

    他要他!趙昕當下做了決定,果斷說道:“等我!”

    誒?祚俢綠眸揚起的刹那,徑直墜入少年眼中的明媚盎然,難以自拔。

    趙昕暗自喟歎,命中注定的相遇,躲不掉的。

    “母親,我與祚俢,情投意合……”

    “情投意合?”柳媞尖刻的聲音響徹長春宮,“與男子情投意合?!”抓起桌上的金盞甩了出去。

    婦道人家手無縛雞之力,就算怒極,也沒多少氣力。金盞剛剛捱到趙昕衣袍,叮鈴鈴跌落在地,打幾個旋兒,停了下來。

    母子二人劍拔弩張之際,萬寶適時入內,向柳媞點點頭,意思是一切都辦妥了。柳媞神色一鬆,便道:“就算你與他情投意合,也是枉然。我已做主將他逐出宮去,你也不要再尋他了。”唇畔綻出一抹勝券在握的得意笑容,居高臨下的睨著趙昕。

    聞聽此言,趙昕仰頭,目光在柳媞和萬寶之間來回逡巡,霎時了悟,當下大怒到滿麵通紅,眼眶充血,他不能朝柳媞發火,偏頭向萬寶歇斯底裏的厲聲狂吼,“你這奴婢,膽大包天,竟敢去我秋水宮興風作浪,來人!來人!把這該死的奴婢拖出去!殺了!殺了他!”

    趙昕的咆哮聲在殿中不住回蕩,如同掉進汪洋大海的小石子,一個窩兒下去,倏地沒了聲息。長春宮裏,根本沒人聽他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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