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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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勒酒肆,寧廉已飲至微醺,障子門忽的拉開,身披玄色蓮蓬衣的百裏恪噔噔噔,走了進來。
寧廉蹙起眉頭。這人怎麽今天怪怪的?醉眼微眯上下打量,喔,原來是換了身老仆的舊衣裳,那蓮蓬衣更舊。為了遮擋磨毛的下擺,還特意繃了條麻布寬邊。忍不住噗嗤一樂,借著酒勁調侃,“誒?姓蔣的還盯著你呢?”
百裏恪氣哼哼坐下,“可不嘛!出來一趟偷偷摸摸的,這不,特意借了身兒老白家仆人的衣裳。樓下那胡姬還以為我是給主人打酒的,上來就問‘帶酒埕了嗎,老仆?’”
他哪裏老了?!百裏恪端起酒盞,氣悶的喝了一大口,庵摩勒從喉間一直辣到胃,片刻功夫,暖意上來,通身舒泰。
寧廉爽朗的大笑聲在雅間裏炸開。不輕易喜形於色的寧廉,也恣意了一把。
百裏恪臉色黑裏帶著青,瞧著怪瘮人的。
寧廉好不容易止住笑,揚手指了指對麵牆上的墨寶,“看,那就是謝小郎君題的詩,你以為如何?”
百裏恪放下酒盞,覷起眼睛小聲念道:“有梅無雪不精神,有雪無詩俗了人。日暮詩成天又雪,與梅並作十分春”微微一笑,“詩好,字更好!”
“誒?端禮……”當著胡姬麵前,不好稱呼百裏恪為百裏禦使,隻得喚他表字,稱呼一變,二人就好似相交多年的老友,關係更進一步,“我怎麽覺得謝小郎君這字有些眼熟,你覺得呢?”
百裏恪認真品品,“嗯,你說的沒錯。我瞧著,有趙娘子的字韻在其中,尤其是那個人字的一捺。”隔空對著牆上的人字比劃比劃,挑眉問寧廉,“對吧?”
“還真是的。”寧廉頗為讚同。閑話說完了,該說正經事了。揚手揮退胡姬,壓低聲音,“端禮,給張都護的信已經送出去了。靜待回音即可。”
因為蔣楷盯百裏恪盯得緊,有些事就得寧廉幫忙來辦。他二人既有意做死蔣楷,就得用信得過的人。涼州這邊他們不敢驚動,倒是鄯州張巡可以托付大事。寧廉寫信給他,借調二千人馬過來,應該能製住蔣楷。
百裏恪手指在酒盞邊緣劃來劃去,沉吟道:“此事,衛將軍也不會袖手旁觀。”
衛瑫那小兒?寧廉容色一滯,閉口不言。他可不能向黃口小兒求助?他要臉麵!況且,平素在朝堂之上,寧廉仗著能說會道,沒少給定遠侯小鞋穿。這等生死關頭,衛瑫反過來拿捏他如何是好?
“晉堂!”百裏恪這一聲晉堂,令寧廉受寵若驚,連忙答應,“噯!”燈火輝映下,寧廉與百裏恪對視的眸子裏滿是希冀與感動。
表字又不是表白,至於嘛?!百裏恪雞皮疙瘩起了一身,硬著頭皮,又喚他,“晉、晉堂啊。衛將軍好歹是定遠侯的嫡孫,將來是要承爵的。就算他不顧念著同僚之情,也斷不會在這等大事上犯糊塗!更何況,多個朋友,多條路嘛!”
寧廉垂首細細思量,定遠侯跟敘侯雖說都是武將封侯,分量卻截然不同。定遠侯戍邊多年,贏過契丹,剿過山匪。敘侯憑著貴妃侄女,將將巴巴封了個侯爺。但是,柳維風善於鑽營奉承,跟著他混飯吃的大有人在。
定遠侯與敘侯行事截然相反,不結黨不營私,這也是陛下敢放心任用他的原因之一。
寧廉思前想後,還是拉不下臉去求衛瑫。
兩廂再一權衡,跟百裏恪商議,“要不,你給衛瑫寫封信吧。我派人去送。如此一來,張都護與衛瑫,兩頭都有著落。”
“行!信我來寫。你抓緊辦呐!”他那點小心思,百裏恪門兒清,不戳破罷了。
“放心,放心。明兒一早我就派人送出去。再說,衛瑫就在羊角坡,一天幾個來回都沒問題。”細想想,找張都護確實舍近求遠了。
百裏恪當下喚來文房,刷刷點點寫好了信交予寧廉。
寧廉仔細收好,問他,“若是衛瑫那兒給了回音兒,咱們立刻行事,還是等等再說?”
“自然是宜早不宜遲了。擒賊擒王,把蔣楷拿住,我也能把那幾條尾巴徹底揪出來,早些回京都複命。”天天帶尾巴逛寺廟,他都快累趴了。
“晉堂啊,我有一事相求。”百裏恪思前想後還是說了出口。
聞言,寧廉抬眼望進百裏恪眸中,語調柔緩,“何事?你說!”
怎麽又是這眼神?真受不了!
百裏恪吞了吞口水,“那個,我想請你等我一起回返京都,可否?”
一起?寧廉掂量掂量。大皇子也會同行?這再好不過了啊!早些與大皇子親近,以後辦起事來就更加省力!
“好啊,我等你一起。浮圖大師全權由我安排,我這邊車馬仆從還沒準備妥當,多等些時日沒有問題。”
畢竟是高僧,就算浮圖大師不講究排場,也得弄得體體麵麵的。
“隻待解決了蔣楷,我也能安心了。”百裏恪一直不敢與大皇子接觸,就是怕蔣楷會對他不利。拔了蔣楷這根釘子,所有事都順當了。
寧廉點點頭,是啊。解決了蔣楷,大皇子必然能平安抵達京都。
入夜,玉姝懷抱阿豹,裹著被子坐在床上。屋裏沒點燈,一縷孱弱月光透過桃花紙滲進來。
夜色撩人,適合劫掠!
玉姝唇角微彎,想象著宋成帶人在黃土地上盡情馳騁,便覺心中暢快。過了今晚,蔣楷的好日子就徹底到頭了!
夜間,衛瑫親自巡營。這是自他曾祖帶兵時立下的規矩,一直延續到他這輩。
這幾天派出去的斥候打探到了幾處柴狗的老窩。可那都是柴狗布下的障眼法。衛瑫悶哼一聲,柴狗比狐狸還要狡猾。
然而,也不是無功而返。斥候無意中發現蔣楷在東麵挖了個地窖。就在昨天,蔣楷的人來來回回數次運了許多東西過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
那蔣楷能有何見不得光的東西非得收在地窖裏不可?衛瑫不想妄加猜測。隴右道能說的上話的也隻有張都護。該不該給張都護送封信去?他還拿不定主意。
冬日裏,空氣極為清亮。衛瑫深呼吸幾次,吐出胸中濁氣,倍覺清爽。仰頭望向夜空中那一彎新月,情不自禁掛念家中親人是否安泰。正想的入神,東麵天空隱約映出一團濃重的灰紅色。
很快,那團灰紅變得豔麗跳躍,仿佛簇簇湧動火舌舔舐夜空。
著火了?衛瑫心裏咯噔一聲,翻身上馬,奔到高處眺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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