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厚德載物

字數:4324   加入書籤

A+A-




    玉姝情真意切,道明前因後果。

    江千遊轉而看向獨孤明月,沉聲問道:“明月師弟,師父為何說你意圖加害?”神態語氣貌似些些不悅。

    玉姝目光瞟向裴仁魁,在他唇畔掛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真不愧是官場上打滾的。唇角微微揚起,就包含了幾種情緒在其中,有尷尬,有質疑,有揣度,還有絲絲期待。

    裴仁魁期待獨孤明月給出令他令江千遊心悅誠服的答案。

    獨孤明月瞪大眼睛,極為無辜的看向江千遊,“大師兄,謝郎君也說師父喪失神智,所言所行皆有悖常理,我哪裏曉得他為何誣陷於我?”

    誣陷?!

    江千遊無力的垂首不語,驀地眼光一亮,直視獨孤明月,“既是失智,誣陷,那師父為何不誣陷謝郎君,反而誣陷你呢?你是師父最得意的弟子,師父又怎會怕你怕到躲在桌底?”

    “大師兄,以上種種,在師父尚未恢複神智以前,都不能妄下判斷。我自問俯仰無愧於天地,更無愧於師父……”師父對他懼怕,懷疑,這讓他如何開口對大師兄一一道明。索性全部不提,隻談師父近況。

    趁他倆人相持不下,玉姝端起茶盞淺淺抿一口。費了許多唇舌,茶湯由熱而溫,入口少了點氣韻。玉姝嘴唇抿成一字,默默不語,撂下杯盞。

    她這一細微的神態變化剛巧落入裴仁魁眼中。

    裴仁魁以為謝玉書不喜蒙頂,不由得納悶究竟怎樣好茶才能入了他的口。

    江千遊哂笑,“俯仰無愧於天地?”悶哼一聲,抬頭看向玉姝,“謝郎君,不如讓我見見師父,興許他認得我呢?”略微沉吟片刻,問獨孤明月,“明月師弟留在此間品茗如何?”

    江千遊擺明不信他,獨孤明月窩火。不幫忙就算了,謝玉姝上下嘴唇碰了碰,就挑唆的他倆自亂陣腳。

    她幾時變得這般難纏?!

    確實不該貿貿然跑來。獨孤明月暗自喟歎。謝玉姝再不是那個在傳習所門口,笑意妍妍,對他說,“今日離別,正是為了他日相見”的謝玉姝了。

    事到如今,沒有別的辦法。既然來到謝府,就得遵從謝玉姝的規矩。

    再則,江千遊也不會應允他同往,倒不如遂了江千遊的意願。

    獨孤明月點點頭,說聲“好”。

    徒弟要見師父,合情合理。況且,江千遊也做了讓步主動提出不帶獨孤明月。玉姝若再一力堅持,就顯得不通人情了。

    吩咐慈曄,“你去內宅看看,花醫女為高先生施完針沒有。”算算時辰,差不多了吧。

    慈曄領命出去。

    玉姝對江千遊細細叮嚀:“清流,明月與你說了吧,高先生胖了些。”

    獨孤明月嘴角抽抽,豈止胖了些?是胖了些些些,好嗎?

    江千遊微微頜首,“是,我曉得。”

    幾人說著話,秋曇進來為他們續上熱茶。

    裴仁魁拈起糍團,一口咬下去,香甜軟糯,又不粘牙,就著茶湯一連吃了兩三個。

    吃罷,慈曄進來稟告說花醫女陪同高先生回到前院。

    於是,裴仁魁與獨孤明月留在前廳,玉姝帶著江千遊來到高括居處,到在門口,就聽高先生在屋裏唱歌,就是華存譜了曲子的那首《雪梅》。

    高括嗓音渾厚,吐字

    清楚,可惜全不在調兒上。

    玉姝忍俊不禁。怎麽跟銀釧一個調調兒,難不成她收高括當徒弟了?

    江千遊眉頭擰成川字,聲音是師父沒錯,可師父向來嚴於律己,絕不會行止無狀。一拍腦門,暗罵自己蠢鈍,師父現在與五六歲小童別無二致。這年紀的小孩子就該愛唱愛玩愛鬧。

    玉姝斂去笑容,向江千遊做了個請的手勢,二人一前一後推門進屋。

    高先生聽見門響,咧嘴笑開了花,撫掌對花醫女炫耀,“小貓來找我啦,小貓來找我啦!”

    花醫女正在為他配藥散,心不在焉的“嗯”了聲。

    高括連蹦帶跳朝門口跑去,待看見是玉姝,整個人立刻頹喪,失望之情溢於言表,撅著嘴小聲咕噥,“每次都是我去看它,它都不來看我!”

    聽是一回事,親眼見到又是另一回事。癡肥呆傻的高括甫一落入江千遊眼底,霎時間,江千遊淚凝於睫。

    麵前的師父,還是師父嗎?兩行清淚,自江千遊眼角滾落。

    玉姝粲然一笑,抬手摩挲著高括肉乎乎的肩頭,柔聲哄道:“小貓還小,不認路,勞煩你多多擔待。”

    高括邊對手指邊點頭,“嗯!小貓小,不認路。我認路,我去看它!我說的對嗎,小哥哥?”眉開眼笑仰起臉,瞅見了玉姝身後的江千遊,高括麵色大變,連滾帶爬躲到桌子底下,肥碩的身子抖做一團。

    高括見到江千遊的反應遠遠超過玉姝意料,兼且變相為獨孤明月洗脫了冤枉。

    也許,獨孤明月真是無辜的?!

    江千遊三步並作兩步來在桌前,蹲下身子,“師父,是我啊,清流!我是清流!你的徒弟清流!”

    江千遊整張臉孔在高括眸中驟然放大,他腦中嗡嗡作響,完全聽不到江千遊在說什麽。

    “師父,是我啊,清流!”江千遊伸出手,想要把高括拽出桌底。

    玉姝阻止不及,那邊高括被他嚇的哇一聲哭開了。

    “清流你去門外等候吧。”玉姝說著,揚手喚來慈曄秋曇。

    “我、我有好多話要問師父……”話音未落,慈曄秋曇一左一右架起江千遊,把他帶離高括視線。

    高括像是小童受了責罵,哭的滿臉通紅,上氣不接下氣。

    花醫女與玉姝對視一眼,她們從對方眼中看出了深深的困惑與疑忌。

    高括不止懼怕獨孤明月,更怕江千遊。

    這不合常理,也解釋不通。

    玉姝先前以為獨孤明月賊喊捉賊,與人串謀加害高括,內情如何,撲朔迷離。但唯有如此才能解釋高括為何見到獨孤明月會露出那般神色。

    然而,高括對江千遊也一樣嚇的鑽桌底。玉姝想不通。

    高括嚎哭一陣,見江千遊已經被帶出去,情緒慢慢緩和,抽抽搭搭的抹著眼淚,對玉姝神秘兮兮的說道:“他、他呀,要害我!”

    同樣的神情,同樣的說辭。

    玉姝直視著麵前癡傻的高括,感到毛骨悚然。花醫女也倒吸一口涼氣。

    “慈曄!”玉姝揚聲喊道,慈曄應聲入內,以為她想問江千遊情況,便回稟道:“秋曇把江郎君送回前廳了。”

    “拿上拜帖去大理寺,請十一郎過府一敘。”玉姝目光始終不離高括,問他:“高先生的那套鏡花綾衫子呢?”

    (. = )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