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能活著回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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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灰蒙蒙的,雨滴在海風中的吹襲下一大片一大片地往下砸,撒落在布滿雨水的地麵上濺起了一朵朵水花,毫無規則可言。
這是一九三七年的初秋。
南方的秋天總是模糊不清的,像夏季的尾巴,又像春季的正中,隻是少了一分濕潤。
雨珠在海風的裹挾下,像是那無情的刀劍般在戳在逃難的人們那單薄的身上;那轟隆隆的雷聲,仿佛在向世間宣示著大自然不容侵犯的威嚴。
此時除了逞威的雷聲,還有那震耳欲聾的炮聲。
戰爭,正在這裏進行著。
這裏是上海!
日軍艦隊的艦炮正在朝著岸上轟擊著,一發又一發,像雨點一般密集地砸在了這片神州大地上。
大地,在流血!
一逃難的難民正在逃離上海,他們已經顧不得保衛自己的家園了,相比於家園,性命則顯得更為珍貴了。
殘暴的日寇正在侵略著這座曾經繁華的城市,而中國的子弟兵正在奮勇抗擊,血流成河。
此時的上海早已不複往日的繁華,十裏洋場早就變成“十裏火場”了,隨著這一場大雨的到來,大火才熄滅。
一隊隊頭頂著青天白日徽章鋼盔的士兵正朝著一座固若金湯的“城堡”的方向進攻著。戰線,在慢慢推進;戰況,不是一般激烈。
而這座“城堡”,赫然是日本駐上海海軍陸戰隊司令部辦公大樓。
數千日本海軍陸戰隊的兵在依靠著附近的堅固建築在負隅頑抗。中隊,死傷慘重。
這天是1937年8月21日,地點——上海市東城區。
這天是張天海來到民國的第十天。來到這個時代之前,他是一名人民解放軍海軍陸戰旅尖刀連的上尉連長,哦,也就是中隊長。
至於是怎麽來到這個時代的,他也不清楚,反正好像是睡了一覺就來到了這個陌生的時代,穿越到了一個和他同名同姓的人的身上。
哦,忘了介紹張天海此時的身份了——
張天海,男,年齡,二十四歲,黃埔七期畢業生,國民革命軍第三十六師第一〇八旅二一六團一營二連連長。
對了,這個連長是他剛當上的,所以連長前麵應該加個代理二字。
老連長李浩城在淩晨對鬼子發起進攻時犧牲了,營長熊新民當即任命副連長張天海為二連的代理連長。
說實話,來到這個時代,張天海也很不習慣,可是還怎麽辦?還能跟老天爺說我想回去不成?
既來之,則安之。
這大概就是張天海此時的心境了。
現在張天海的心情很糟糕,因為來到這個時代的第一個朋友——連長李浩城犧牲了,就被對麵的鬼子給活活打死了。
從淩晨到現在,死在張天海手裏邊的鬼子已經不下十五人了,可是,這就能換回李連長的命了麽?
換不回了,這就是戰爭,殘酷的戰爭!
從西安接到命令、出發前滿編215人的二連,此時僅剩下142人了,這是除了犧牲者和重傷者之外所有的兵力了。
在這142人裏邊,還有部分戰士是帶著輕傷的。
部隊已經對兆豐路進攻了整整六個小時了,難得地停火了一會兒,趁著這段難得的寶貴時間,二一六團一營的戰士也暫時休整了一下。
躲在這一棟陰暗的破碎樓房裏邊,趁著這難得的休戰時刻,張天海靠在牆角恢複著寶貴的體力。
他不僅是一名軍人,更是一名連長,他得對手底下戰士的性命負責。
剛剛已經派人抬走受傷的戰士了,現在他也該歇一歇了,他畢竟是人,不是神。
“連長,連長!”
剛閉上眼,一個大約年約十七八歲的士兵就跑了過來喊醒了張天海。
“幹啥?咋咋呼呼的,成何體統?”張天海皺眉訓斥了一句麵前的士兵。
這個士兵叫許三狗,是西安人,平時就喜歡跟張天海這個副連長後麵打轉,儼然一副“張連副是我親哥”的模樣。
這許三狗倒是長著一副老實憨厚的麵孔,隻有那雙骨碌碌轉悠的眼睛證明著這貨並不是什麽忠厚老實之輩。
“營長剛剛讓我來告訴你,十五分鍾後,再次發起進攻,不要給小鬼子喘息的機會。”許三狗向張天海匯報著。
“知道了。你小子說話小聲點兒,讓弟兄們休息會兒。”張天海皺眉批評了一句許三狗。
看著周圍這些躺在地上已經睡著了的弟兄,張天海就是一陣心酸這要是換在二十一世紀,他們才剛讀大學啊……
張天海長得很英俊,輪廓分明,劍眉星目的,那高挺的鼻梁更能顯出了他的俊逸不凡;再配上他那一米八二的壯碩身材,要是換在平常肯定很受大姑娘家的歡迎。
可這時候是戰爭,沒有人會注意到你英俊還是醜陋,敵人也不會因為你長得好看就少打你兩槍,同樣也不會因為你長得醜就不理會你。
此時張天海那張英俊陽剛的臉上布滿了硝煙留下的痕跡,黑糊糊的。
“知道了,連長。”許三狗應了一聲,現在的他看上去並沒有什麽心情,畢竟這麽多朝夕相處的戰友都犧牲了,而自己的明天也是生死未卜,他再沒心沒肺,也不可能真正做到像狼心狗肺的那般沒心沒肺。
張天海拍了拍許三狗的肩膀,安慰了一句“好好休息吧!一會兒多擼幾個小鬼子,就算死,也賺了。”
“是,連長。”許三狗應了一聲,坐在了張天海的旁邊。
良久,許三狗轉過頭來,問了一句張天海“連長,你說,咱們這回還能活著回去嗎?”
聊到這裏,張天海的心頓時就沉了下去,因為誰也說不準明天是什麽樣,他張天海已經死過一次了,在這個世界又是無牽無掛的,所以他敢死,不畏死!
可麵對許三狗的問題,他什麽答案也不敢給,因為他自己也很可能犧牲在這片戰場上,許三狗才多大?
他才十七歲啊,正是一個享受著青春的年紀啊。
“放心吧!如果你犧牲了,連長會給你報仇的;如果連長死了,你也記得給連長報仇。”張天海右手摁著許三狗的肩膀說道,臉上露出了一絲疲倦的微笑。
“連長,你放心吧!三狗的這條命,不值錢。三狗拚了命,也不會讓連長犧牲的。”許三狗一臉認真地說道。
看著許三狗那張老實憨厚的麵孔,張天海著實有些感動,他拍了拍前者的肩膀,說道“傻孩子,說啥呢。馬革裹屍還,這是吾輩軍人的宿命。你的命和大夥的命一樣,都是千金不換的,不許說這些傻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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