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我若信命,何必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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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茫茫一片大雪天,路上行人少的可憐。
龐謝離開健身房,匆匆在路邊攔了輛車,前往長安第一醫院。
剛才在電話中,李月牙告訴他,李天華今晨忽然不適,前往醫院就醫,還沒走到醫院,中途就開始咳血昏迷,經過一上午的急救,這會總算清醒過來了,隻是聽醫生說,這次恐怕捱不過去了。
龐謝坐在車裏,雙眼的望著盤旋而下的雪花,一時陷入沉思。
他有“醫藥”神通,對李天華的病情了如指掌,按照上次見麵的情況,隻要堅持服藥,病情雖然不會好轉,這一年半載之內,也絕不會惡化,能發生這種事情,隻能是別有變故。
半個鍾頭之後,出租車停在長安第一醫院門前,龐謝付過車錢,迎著漫天大雪,快步向病房趕去。
住院部16樓,12號病房,出了電梯,濃濃的消毒水味道撲麵而來。
龐謝順著走廊,找到病房,伸手推開房門,一眼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李天華,藍白條的病服,頭發亂亂的,臉色煞白,唯有兩頰處殘留著病態的嫣紅,雙目無神,沒有絲毫往日的鋒芒,與之前見麵判若兩人。
病床的另一頭,一李月牙伏在那裏,雙目微閉,臉帶淚痕,看樣子哭的太累已經睡著了。
龐謝邁步來到病床前,伸手抓住李天華的手腕,隨即皺眉問道:“怎麽會這樣?不應該的。”
適才他用“醫藥”神通掃過一遍,李天華的病情急轉直下,與上次相見大不相同,先前勉強維持的平衡已被打破,隨時有生命危險。
“我...”李天華歎了口氣,“原因你就不要問了,是我的錯,醫生說已經沒救了,我隻想知道你還有辦法麽?”
“你昨天喝酒了,而且喝醉了,醉後被寒氣侵襲,對嗎?”龐謝沒有正麵回答。
“我...”李天華露出苦笑。
“你不要多說,我隻是要確認你的病因。”龐謝正色說道。
“是。”李天華點點頭。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你的病情自己知道,本來就在懸崖邊上,如今又來這麽一遭,老實說,我隻能試試。”
“還能開藥嗎?”
“開藥已經來不及了。”
龐謝搖了搖頭,右手握住李天華左手的寸關尺,左臂探出抓住李天華右臂脈門,隨即低喝一聲,運轉丹田氣旋,催動“醫藥”神通,兩股靈氣頓時激射而出,經他的雙臂導入李天華體內,向胸前病灶處襲去。
“醫藥”神通不但可以催發藥力,也可以直接以靈氣治療,隻是尋常人經脈脆弱,冒然渡入靈氣有害無益,不過李天華如今危如累卵,也顧不了那麽多了。
......
李天華隻覺得手腕一緊,手臂已被龐謝抓住,隨即有兩股滾燙的熱流從手腕流入,經小臂,過肩肘,直到胸前病痛處。
兩股熱流所過之處,經脈紛紛破裂,針頭大小的血點隨著熱流前進不斷從肌膚湧出,眨眼之間,染紅了剛換上的病號服。
“嗯...”
李天華一聲悶哼,感覺上半身如小刀割肉一般痛苦不堪,手臂不由自主要向回抽,隻是他明白龐謝這番作為必然不是害他,這才咬牙強撐。
片刻之後,李天華雙臂越來越疼,如烙鐵熨燙一般火辣辣的難受,不過,胸口處的感覺卻完全不同,涼絲絲的十分舒服,呼吸之間,感受不到絲毫痛楚。
又過了十多分鍾,龐謝鬆開雙手,沉聲問道:“感覺怎麽樣?”
李天華低頭瞧了瞧手臂,雙臂之上滿是血珠,沾的衣服床鋪到處都是,疼的已經麻木了,隻要微微一動,便是鑽心的疼。
“不要管手臂,我問的是胸口,你用力吸一口氣試試。”
“呼...啊...”李天華麵色一白,低聲說道“不吸氣的時候沒什麽感覺,一吸氣就感覺抽疼。”
龐謝臉色沉下,歎了口氣,說道:“連靈氣鎮壓也不成麽?看來真是回天無術了。”
“你是說...怎麽會?我這會感覺好多了。”李天華不由一怔。
“我已經盡力了,隻是你這病,我確實沒什麽辦法,內侵骨髓,外感陰寒,你現在感覺好些,純粹是靠我一口靈氣吊著,待到這一口靈氣散盡,恐怕就是大限了。”
“你要是有些修行基礎,我還可以徐徐渡以靈氣,吊住你一口氣不散,可惜你從未修行過,一身經脈脆弱至極,要是我再渡以靈氣,隻怕你還不等病發,就要經脈盡斷而亡。”
龐謝說完這一番話,垂手靜坐一旁,再沒有多說什麽。
他以往在李天華麵前,隻展示過高明的醫術,從未如此明顯的展示神通,今天情況危急,也顧不了那麽許多了。
憑心而論,他對李天華十分欣賞,此人頭腦清晰,眼光銳利,又能決斷,非常人可及,隻可惜命數太薄,他也無力回天。
“當真沒有辦法了嗎?”生死關頭,李天華沒有深究龐謝展示出來的本事,隻是盯著他問生死。
龐謝沉默半晌,最終搖了搖頭。
若是他的“醫藥”神通能夠達到“始解”大成的境界,說不定還有回天返日的機會,可惜他對如何神通突破,一點頭緒也沒有。
“我還能活多久?”李天華咬著嘴唇問道。
“這一口靈氣,可以保你三天。”
“三天之後呢?”
“三天之後的事情,不是你考慮的範圍。”
“我明白了。”
李天華麵帶慘笑,仰麵躺在床上,雙眼空洞的望著雪白的天花板,龐謝靜靜的坐在一旁。
“兄弟。”
“嗯。”
“我以前沒問過你多大年紀,總感覺你雖然看著年輕,實際上比我大得多,叫你聲兄弟沒問題吧?”
“沒問題。”
“你扶我起來,我想收拾收拾回家。”
“好。”
龐謝微微一怔,隨即理解了李天華的想法,葉落歸根是人之常情,若是有一天他大道未成,壽終正寢之際,說不定也會回金山湖坐化。
想到這裏,他不由得感慨,在人間這一段日子,沾染了許多紅塵氣息,若是以往他絕不會這麽想,他在金山湖八百年,就從沒想過要回東海。
龐謝伸手抓住李天華的手臂,將他拽了起來。
李天華身子一動,雙腿碰在李月牙的腦袋上,李月牙揉揉眼睛,坐了起來。
“龐大哥,你來了,我哥哥他...”
李月牙一眼瞧見龐謝,連忙站了起來,隨後看到李天華,驚聲叫道:“哥哥,你怎麽了?怎麽一身都是血!”
“月牙,別喊,扶哥哥起來,我們回家。”
“回家?你的病還沒...”
李天華搖手打斷了她的話,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聽哥哥的話,有龐大哥幫忙,已經沒什麽事了。”
“真的嗎?”李月牙轉頭看著龐謝。
龐謝默然點頭。
......
漫天飛舞的雪花盤旋而下,飄落在汽車的前擋風玻璃上,遮擋住前行的視線,旋即又被雨刮器刮開,不斷落下,不斷刮開,就好像一個不斷重複的輪回。
穿過大街小巷,碾過積雪寒冰,汽車停在順城小區門前,小月牙攙扶著李天華,龐謝跟在身後,幾人踏著厚厚的積雪,向小區裏麵走去。
李天華來到樓前,卻沒有沒有上樓,駐足在樓下,低聲說道:“月牙,十三年前,也是一個下雪天,我正在家裏溫書,父親忽然給家裏打了個電話,讓我趕快下樓,我下樓之後,就站在這裏,看到父親抱著剛出生的你,後麵跟著媽媽,那是咱們一家四口第一次在一起,那天的情景我永遠不會忘記。”
“哥...”李月牙想說些什麽,眼淚卻止不住往下掉,什麽也沒有說出口。
“我原本不該提起的,隻是忍不住...”
李天華輕輕歎了口氣,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又用袖口給她擦了擦眼淚,默默的牽起她的手。
“先上去再說吧,樓下太冷,對你身體不好。”龐謝說道。
......
回到屋裏,時間已經不早。
龐謝趕到醫院,是上午十一點多,三人從醫院回到順城小區,路上走了半個多小時,這會已經十二點多了。
龐謝一頓不吃倒沒什麽,其他人卻不行,李天華是重病之身,李月牙又年幼,這會都有些饑渴難耐。
這兩人一者重病一者年幼,自然不能下廚。
龐謝當仁不讓,前去廚房煮麵,在餐廳後廚忙了些日子,雖然沒動手做過菜,但填飽肚子還沒問題。
在冰箱裏尋了一小塊豆腐,又拿了塊五花肉,打了兩個雞蛋,再加上豆角、西紅柿之類,全部切成小丁,下鍋炒熟,配上紅辣椒,便是上好的澆頭,掛麵是現成的,開水煮熟,盛在碗裏,澆上剛做好的澆頭,三碗熱氣騰騰的麵條在冬季裏不失為一道美味。
吃過麵之後,李天華將妹妹趕回房間午睡,之後,沏了壺龍井,茶香飄滿屋子。
“兄弟,今天多謝你了。”李天華臉色出奇的平靜,手裏捧著茶杯,雖然是在和龐謝說話,眼睛卻盯著杯子裏上下翻滾的茶葉,淡淡說道:“上次買的藥材還剩下不少,都在廚房裏存著,你一會走的時候都帶上吧,以後就不用來了,剩下的時間,我想和妹妹安安靜靜的渡過。”
“我先不走,還有三天時間,我試試有沒有別的法子。”龐謝搖了搖頭。
“真的還有法子?”李天華輕笑一聲,臉上沒有半分激動的神色。
“還有萬一的可能。”
“算了,我認命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活著也是一種折磨。”
“我不認,我答應過你,就要全力以赴,除非你已經死了,否則我不會放棄的。”龐謝正色說道。
“你是有修行的人,竟然不信命?”
“我若信命,何必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