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叔越往下說著，這哭得就越發大聲兒。

    嘴裏的話，斷斷續續的，卻怎麽也停不下來：“我……我是個有妻主的，平日裏倒沒欺辱我。可你爹爹他……他一個人帶著一個孩子，突然到了完全陌生的村莊裏生活，艱辛不艱辛可想而知！

    我妻家對我還算不錯，就算知道我用自己的嫁妝，給你爹爹買了塊小土地，也不曾為難過我。隻當我……隻當我是心地太善。

    我與你爹爹，從兩個相愛的人，變成了鄰居。後又因親近，變成了兄弟。本以為……本以為我們一輩子就可以這樣，彼此陪伴著彼此到老。可是後來，後來有一次……有一次我跟你爹爹沒能忍住，就抱在一塊哭了會兒，竟偏巧不巧，被我妻主發現了！

    我妻主平日還算疼我，你知道吧？阿紫啊！就算我鮮少讓她近我的身，她還是疼我啊。她身子本就不大好，所以……所以當她一下得知了我與你爹爹的關係後，竟氣急攻心，一命嗚呼了！

    我的孩子……我與她的孩子，才生下來不久，也沒了！最後，你爹爹走了，你阿奶也走了。就隻還剩下我……剩下我這個罪孽深重的人，苟活於世！”

    秦叔抽著鼻子，哭得像個小孩：“我對不起我妻主，也對不起你阿奶。更對不起……對不起你那一輩子都守著我的爹爹！我想他啊，想得時常夜裏睡不著覺，想得吃什麽都沒有胃口！

    孩子啊，你不知道！有時候我想著你爹爹時，甚至都想離他而去算了。可是……可是我轉念又想到了你！想到你一個人在世上孤苦伶仃的，就又逼著自己活了下來。

    就算不要臉不要皮兒，也要活下來啊。畢竟……畢竟你是我和你爹爹一塊撿回來的閨女。雖然……雖然我不能告訴你真相，也不能要求你像對待你爹爹一樣對我。可在我心裏，我就是你第二個爹爹。阿紫……我是你爹！我也是你爹啊！”

    秦叔酒喝得多了，又哭了好一陣。漸漸的，便也就困了。

    他嘴裏嘟囔著自己這些年來的不易，說他與那劉氏明明相愛，卻不能相守。就連劉氏沒了性命，他心痛至極想要放聲兒大哭，亦沒得那個資格。

    他埋怨上天不公，憑什麽男人與女人之間相愛，便是一段佳話。而男人與男人相互惦念，就是見不得人的齷蹉事兒？

    他不相信，這世上，隻有他與劉氏是不同的。他說……在大夥兒看不見的地方，指不定還有著多少這樣的人存在呢。

    秦叔將這些秘密埋藏在心底，已經很多很多年了。

    這些年來，怕也是憋得慌啊！

    如今趁著酒醉，說了一大堆的醉話，心裏總算舒暢了。也終是，再不強撐著自己困乏的身子，迷迷糊糊倒在了桌子上，呼呼大睡。

    尚芷雪見此，忙吩咐下頭的人來伺候秦叔歇下。

    而原本被折騰了一日的尚芷雪，在回到自己屋子以後，竟再也感覺不到半分的困意。

    一開始，她隻是想將秦叔灌醉，好證實自己的身份。

    可誰知，身份是證實了沒錯，但卻也知道了秦叔的痛楚。

    也不知，這古代人斷袖的事兒是真真存在。還是那神經質的富家小姐，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特地設定了這麽一出。

    隻是……

    不管如何，秦叔和自己那便宜爹爹劉氏，到底是苦了一輩子的。

    而她，也終於明白，為何秦叔會如此關心自己。有時候，甚至還不厭其煩的，催她成親，催她傳香火。

    這一切，都不僅僅隻是因為他跟劉氏是兄弟那麽簡單啊。

    他們是相愛而不能相守，且還見不得光的戀人。

    她既是被二人一塊撿了去，那麽對於深感遺憾的二人來說，她就成了他們共同的孩子！

    如此一來，秦叔這些年的執拗和嘮叨，也就都順理成章了。

    ……

    因著尚芷雪素來依賴段淩天，所以當段淩天回來以後，她便將自己打聽到的事兒，老老實實都告訴了他。

    當然，秦叔的那一段，自是要省略的。

    段淩天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弄清楚以後，稍稍鬆了口氣兒，卻未完全安心：“秦叔待你如何，我都看在眼裏。這話既是從他口中說出的，想必便不會有錯。

    結合秦叔所說的種種，再想想近些時日來你跟寧王爺身上的巧合。你的真實身份……怕是定下了。”

    說罷，段淩天朝尚芷雪深深看了一眼：“阿紫，你是時候要培養自己的死士了。”

    培養死士？”

    尚芷雪微微蹙眉：“我曾想過，隨著咱們的生意越做越大，培養一批武功高強的打手，是必須的。但培養死士的事兒，卻從未想過。”

    打手與死士，雖都是自己的人，聽從自己的吩咐。但二者之間，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意義。

    打手，是為了保自己平安。死士，則是在保自己平安的同時，順帶可奪掉敵人的命令。

    從隱秘程度和忠誠程度來說，死士是絕不會出意外的一種。而打手，就不一定了。

    雖說，尚芷雪一直都知道段淩天武功高強，是個厲害的主兒。他若想幫他培養一批能用的打手出來，絕不是什麽難事兒。

    可若說要培養死士的話，沒個三五年的時間，怕是成不了的。

    以前沒想過，不代表現在咱們不能做。”

    段淩天垂下長長的睫毛，整個人看起來尤為嚴肅和認真：“你的身份既然已經確定了八分，那麽不管你以後作何打算，一批精明能幹的死士必不可少。

    你若想回去，留在親生父母身邊兒，奪取原本屬於你的東西。那麽，這些死士便會成為你手底下的一股勢力。你若不願回去，隻想以‘廚仙阿紫’的身份繼續經商快活，那麽這些死士，日後也會成為暗中保護你的能手。”

    說罷，段淩天又道：“阿紫。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沒有野心，不願害人。不代表，別人就不會不盯著你。有些事兒，跟你想做不想做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