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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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0章

    “沒多久。”淩珣說著調整了一下懷裏小媳婦的姿勢,而後接過白蘭遞來的瓷碗,舀了一勺子粥喂到她嘴邊,“先吃飯。”

    阿茶心裏其實有很多疑惑,也有很多想說的話,然看著淩珣溫柔的模樣,到底忍住了,隻噙著甜蜜蜜的笑,一口一口將那碗粥喝完,這才軟軟地倚在青年的懷裏問道:“厲之哥哥,我是不是中毒了?”

    淩珣身子微頓,片刻才點了一下頭,拿過一旁的帕子給她擦了擦嘴巴:“已經沒事了,休息幾日便好。隻是……今天在宮裏都做了什麽事,遇到了什麽人?有沒有覺得什麽可疑的地方?”

    “沒有,我記著你的話,可小心啦,”阿茶想了想,掰著手指頭說道,“沒有吃宮裏的東西,沒有喝宮裏的水,也沒有叫宮裏的人碰到我……額,就隻有那根簪子沒來得及躲開。”

    說到這她頓了一下,有些遲疑地問道,“永王妃說楚貴妃賜下的那根簪子有問題,毒是下在了簪子上麵嗎?”

    “嗯,”淩珣點頭,眼神幽暗不明,“那簪子被一種特殊的毒香浸泡過……”

    “毒香?香料?”話未說完便叫吃驚的阿茶打斷了,“可是楚貴妃將它戴在我頭上的時候我沒有聞到什麽特別的氣味呀!唔,隻有楚貴妃身上的脂米分香氣,不過這種香氣,咱們上回進宮的時候我也在她身上聞到了的……”

    淩珣捏捏她的手心,示意她稍安勿躁,這才淡聲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簡單道來。

    原來那簪子上的毒香名為神仙散,源自西域某小國,是一種十分罕見的香料。它味道極淡,常人難以辨聞,夾在在其他氣味中更是容易被掩蓋,唯一的特征是初次接觸者會出現輕微短暫的頭暈胸悶感,同時耳垂上出現一個米粒大小的紅色血點,但因這種反應十分不明顯,所以常常會被人忽略。

    此香性劇毒,透過膚發進入入人的身體之後,會如同某些慢性毒一般潛伏在人的身體裏,在約莫一個月的時間裏不動聲響地破壞人的腦中經脈,使人漸漸生出幻覺,最終瘋癲而亡。因這症狀與某些疾病很是相似,尋常大夫一般看不出問題的真正所在。

    老永安侯說,若非已知問題出在那根簪子上,今日即便是他都不一定能救得了阿茶。因為這神仙散在傳聞中已經滅絕了,一般人想不到它身上來。且先前已經說了,中了神仙散的人除了一開始會有輕微不適之外,尋常是不會有任何感覺的,這與阿茶的情況並不符合。

    “輕微不適?那,那我為什麽會這麽難受?!”阿茶聽到這隻覺得一頭霧水,同時也有些心驚,事情顯然沒有她想象得那麽簡單。

    “因為你在沾染神仙散之後,還遇到了另外一種會誘它發生毒變的東西。”淩珣說著忍不住雙臂微緊,感受著她的體溫,確定她還好好地呆在自己懷裏,這才又不著痕跡地放鬆下來。

    他今天是真的差點就失去她了。

    阿茶愣了愣,擰眉道:“什麽東西?”

    淩珣沒有馬上回答,而是低頭問她:“蘇泠說你在與麗妃身邊的宮女說話時打了個噴嚏?是巧合還是……”

    阿茶想了想,答道:“不是,那宮女身上有種十分刺鼻的香味,我忍不住才打的。”

    “那應該就是她了。”淩珣淡淡地說著,幽深的眸底不著痕跡地閃過幾許尖銳的殺氣,“老侯爺說神仙散尋常如同慢性毒,並不會叫人察覺,然若是遇到另一種名為烈焰的誘毒,毒性便會變強,使人在一個時辰內毒發身亡。”

    一個時辰?!阿茶頓時背後發涼,心中後怕不已:“什麽叫做誘毒?”

    “一種遇見任何毒物,都會立即誘發、放大其毒性的□□。”

    阿茶咽了咽口水,半晌才道:“所以……到底是誰對我出的手呢?”

    楚貴妃?麗妃?宣和帝?還是他們都有份?她邊說邊擰眉細想,片刻突然眼睛一亮,抬頭道,“他們應該不是一夥兒的!”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可淩珣卻是聽懂了。他點點頭“嗯”了一聲,卻沒有說話,隻是半垂著眼瞼,不知在想些什麽。

    “厲之哥哥,我覺得給我下神仙散的人應該不是貴妃娘娘。因為那簪子是從她頭上拔下來的,若我中了神仙散,她定然也中了——害人的法子那麽多,貴妃……貴妃性格自私自傲,我覺得她若真想要我的命,必定不會用這種損到自己的法子。畢竟是毒,就算能及時吃下解藥,也多多少於身體有害的。且她如今想要與你和好,更沒有理由做出這等事情來惹怒你……”許是睡了一整天,又吃飽了飯,阿茶越說越清醒,“那人……怕是想要推她出來背鍋呢。”

    說到最後,她語氣有些遲疑,心中卻十分肯定——給她下這什麽神仙散,想要殺了她的是宣和帝,楚嵐應該是不知道的。

    原因有二。其一便是如上所說;其二……若她真的突然瘋癲而亡,以淩珣在乎她的程度,必然會不惜一切代價查找真相,為她報仇。屆時為了表示自己對淩珣與文遠侯府的看重,宣和帝想來會下令徹查此事——他一定不會放棄這個既能為自己博得仁善之名,又能對淩珣先發製人的機會。

    而最終被宣和帝查出來的凶手……阿茶忍不住搖頭,一定是楚嵐。

    畢竟楚嵐從一開始就表現出了對她的厭棄鄙夷,甚至在他們回京之前,她還曾派人想要破壞他們的婚事。若說她是不滿自己這個鄉野出身的嫂嫂,想下毒除掉她,給兄長另換一個身份高貴,助力更大的女子為妻,也不是說不通。

    而從其他各種方麵看來,也是沒有比楚嵐更適合背鍋的人了。

    因為楚嵐再如何都是淩珣的親妹妹,若凶手是她,淩珣就沒了對宣和帝動手的理由,若他真的忍不住做了什麽不利於宣和帝的事情,那就是忘恩負義,是大逆不道,是反賊——而這顯然就是宣和帝的最終目的:先是利用她逼淩珣反,再利用楚嵐陷淩珣於不義,他是要把淩珣從百姓們心中神壇上拉下來,叫他身敗名裂而亡。

    阿茶相信,哪怕此番淩珣忍下了心中的仇恨按兵不動,宣和帝也一定還有後招等著他,在得知她的真實身份之後,這位年輕的帝王顯然是一刻都坐不住了。

    而除了淩珣,宣和帝怕還打著順便利用此事挑撥文遠侯府和驍王府之間關係,令二者反目成仇的主意呢。

    想到這,阿茶握拳,忍不住在心裏狠狠呸了一口。

    做了□□還要立牌坊,說的就是宣和帝這種王八羔子了!

    又想到楚嵐滿腔情意最終卻換來這樣冷酷無情的對待,她心中便更是如同吃了蒼蠅一般惡心。

    楚嵐再不好,對宣和帝卻是一片真心的,甚至為了他,她連如父如母的兄長都丟棄了,可宣和帝對她卻從頭到尾隻有利用之心,沒有半點憐惜之情,實在是叫人心寒。

    看著嘴巴緊緊抿了起來,滿臉都是憤怒之色的小媳婦,淩珣抬手揉揉她的眉心,神色無波道:“爹娘遺願在前,我無論如何都會護住她,其他的……各人造業各人擔,無需多言。”

    就是因為知道皇家無情,當初他才會百般阻攔楚嵐和宣和帝往來,可想盡辦法都無法撼動妾心如鐵,他還能如何呢?

    每個人都有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強悍如他也一樣。

    而楚嵐……既然當初以那般決絕的手段選擇了宣和帝,如今這一切的苦果,她也隻能自己擔著。他和那時一樣,都幫不了她。

    阿茶聽著他淡淡的聲音,心頭有些酸疼。

    她知道雖然他從來不說,可楚嵐的事情一直是他心中一道無法磨滅的傷痕。他痛恨宣和帝卑鄙無情,厭棄楚嵐愚蠢自私,但以他的性子,想必心中也定然少不了無力與自責。

    可這怎麽能怪他呢?身在千裏之外,每天都在經曆生死肉搏的他想要防處心積慮的一國之君,如何防得住?更別說楚嵐一顆心都撲在了宣和帝身上,根本體會不到他的用心良苦。

    麵對一個一心求死的病人,醫術再好的大夫也是無能為力的。

    阿茶忍不住想安慰他,可轉念一想,又收回了到口的話。這種叫人無力的糟心事,還是不要多提最好,因為幾句安慰並不能真正改變什麽。

    “嗯……說來還得謝謝麗妃娘娘呢,要不是她派來的那個宮女誘發了我身上這毒,那人的計劃說不定真的會得逞呢。”她最終眨眨眼轉移了話題。

    阿茶能想到的,淩珣自然早就想到了,見她不過半晌就將事情的真相猜了個差不多,他心中不由變得柔軟。小媳婦越發聰明了,這樣很好。但聽見這話,眉間又忍不住閃過了一抹冷意:“誤打誤撞罷了,她也是想害你的。”

    “我知道。”想到麗妃看著楚嵐時嘲諷的眼神以及她幾次想要請她去自己宮中坐坐的舉動,還有自家那輛突然壞掉的馬車和恰巧路過的夏三夫人,阿茶慢慢舒出一口氣,笑了起來,“我隻是想說,我命真大。”

    麗妃明顯是自詡聰明猜中了帝王心,想要除去她來討好天子,誰料卻陰差陽錯破壞了宣和帝原本堪稱□□無縫的計劃,還驚了他們這群帝王眼中的“蛇”……

    宣和帝這會兒已經快氣死了吧?

    畢竟她一個月後再毒發,和出了嵐月宮立馬就毒發是完全不一樣的概念。雖然她依然可能會死,他也依然可以將楚嵐推出來背鍋,可大家都不是傻子呀——害人的法子那麽多,誰會選這麽一個隻差沒當眾大叫“我是凶手”的辦法來行凶呀?楚貴妃被人栽贓陷害的可能性明顯更大些。

    而楚嵐若是做不成凶手了,那宣和帝想要借楚嵐離間文遠侯府和驍王府的目的也達不到了,且最重要的是,她因此事沒能死成呀。

    她沒死,淩珣就不會衝動行事,宣和帝就沒法借此機會抓住他的錯處將他拉下神壇——他的計劃可以說是完全失敗了!

    想到這,阿茶忍不住心頭一鬆,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麗妃真是坑夫小能手!

    不想再叫她費神,也不想再回想今日那種膽顫魂飛的感覺,淩珣低頭親了親她的眉心,問道:“說了這麽久的話,累了沒有?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剛睡醒呢,現在不累也不困,可精神啦。”阿茶搖頭,突然又想起一事,忙問道,“對了,那永王妃是怎麽回事呢?她為什麽能發現那簪子有問題?”

    “永王妃是調香高手,素日裏喜歡研製各種香料。”

    “原來是這樣!”阿茶恍悟,又道,“那改明兒咱們得好好地上門道個謝,今日若非她出言指點,又借了馬車給我們,我現下還不知怎麽樣了呢。”

    淩珣點頭:“過些天你休息好了就去。”

    “好。對了,那今日這事兒,爹爹和姥姥……”

    淩珣頓了一下才道:“驍王妃在宮裏中毒,如今昏迷不醒之事,已是人盡皆知。”

    “什麽?”阿茶錯愕,半晌意識到什麽,猛地抬起了頭,“不行!現在還不是時候呀!”

    “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麵,沒什麽好顧忌的了。”淩珣說這話的時候時候十分平靜,可眼中的冷意卻如同出了鞘的利劍,帶著不見血不罷休的銳利鋒芒。見阿茶驚惶不安,他垂眸,親了親她的眼睛,安撫道,“放心吧,我早有準備,如今隻不過是計劃稍稍提前一些,不會有事的。”

    隻要她能好好地待在他身邊,哪怕是捅破了這天又如何?楚巽曾為天下百姓負了自己的家人,如今淩珣,不想,也不能再負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