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再見時是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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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嘭……嘭!”

    屋內的門被緊緊閉上,依舊還能聽到裏麵東西摔碎。若說之前刺史強打著精神與盧忠義鬥法,是因為一心想著回到長安,那麽如今可謂是絕望透頂,不出兩日必然得瘋。

    如瑾站在門口回身看院內的刺史,肩上被硬物敲了一下。

    看什麽還不快走。”

    慕容昭越過她看了眼房門,警告的瞥了眼如瑾,跟著她往牡丹園走去。

    大人為何跟著。”

    如果想殺人滅口,之前在屋內大可動手,此時跟著她應該不是想動手,現在的慕容昭手指隻是虛搭在刀柄上,整個人肩膀自然垂著,身上的肌肉也沒有緊繃,沒有殺氣。

    放心,我還不至於殺一個無足輕重的草民。”

    如瑾連忙行了一禮,臉上堆起一個虛假的笑容,嘴角的梨渦隻是淺淺的掛著,慕容昭瞟了她一眼冷哼一聲往前麵走去。

    院內的牡丹被糟蹋厲害,整個院子更顯得蒼涼,如瑾想到越王妃時不禁歎了一聲,雖然一年隻匆匆見上一麵,但畢竟說起來還是她的名義上的母親,聽了這麽一段往事,多少還是有些替他們唏噓。

    這一方深情似海到頭來卻成了盧忠義的埋骨之地,也是個可憐人。

    覺得可憐?”

    這慕容昭莫不是會讀心術吧,如瑾連忙收起神情,抬眼平淡的看著慕容昭,說道:“草民雖然做的是和死屍打交道的行當,但是對生命仍有敬畏之心,盧大人用情至深,就這一點就不能全然否定其品行。”

    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慕容昭竟然生生的在麵皮上扯出了一個笑容,他說道:“品行與生死有何關係,時辰到了,就該死。”

    如瑾後脖頸發涼,移開視線快步往屋內走去,說道:“草民還想多活幾年,大人不必遠送,我們主仆這就離開江州城,這裏發生的一切都不會記得半分,信守承諾是我袁如瑾的原則,隻要出了這裏的門,我們便與大人毫無瓜葛,告辭。”

    細軟早就收拾好放到了門口,三人快速的將東西背在身上便出了門。

    慕容昭看著如瑾從他身側頭也不回的走開,忽然就覺得有些憋悶,“果然是個鬼宅,呆在這裏就晦氣的很。”

    赤一走過來正好聽到“晦氣”二字,摸了摸頭說道:“剛剛那個丫頭在罵咱們嗎?”

    慕容昭這才回過神,沒錯,朝堂上下但凡知道他們大名的人,誰不是又怕又恨呢,隻要有內衛經過的地方,似乎最常用的詞就是“晦氣”。

    原來他們給人的印象,就如同這森森鬼宅,埋著殺戮罪孽,見不得光。

    啟程,回長安。”

    是!”

    如瑾他們的腳程較慢,剛出城後不久,行至官道上打算回身再看一看這江州的城門。

    剛停下便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眼角不由一跳轉過身一看,一排五個人騎馬從城中飛馳而出,黑衣黑馬不是慕容昭他們還有誰。

    翻身下馬立在一旁,行了一禮,正在猶豫要不要說些什麽。

    誰知慕容昭的馬根本沒有減緩的打算,隻是在錯身而過的時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風將她的發卷起,慕容昭隻聞到一股桂花香氣,抓緊將神猛地一抖,馬兒如電竄了出去。

    袁如瑾,我記住你了。

    在後麵的如瑾沒防著慕容昭忽然加速,被馬蹄刨起來的土撲了一頭,狠狠的打了幾個噴嚏。

    出門不利!慕容昭你給我記著!”

    暮草幫著如瑾將頭臉擦了擦,聞言說道:“你還是讓他不要記得你為好。”

    對!這絕對是喪門星,遇上他們總沒好事,趕緊走吧,在這裏又耽擱了好幾日。”

    策馬疾馳,往饒州奔去,這一趟行了十來日,中間坐了一次船,趕在三月將近的時候總算到了鄱陽縣。

    如瑾與師父他們住在城郊的溪林村,在半山腰上建了屋舍,前前後後一直建了十來年,所以不管是布局,還是裝飾都很是雅致。

    飛廉看著這一處院落,不由驚歎。

    看得出這是花了很長時間建起來的,很多地方都算不上考究,但是卻頗有意義。心中不免又想起越王府那占地千畝的大宅,這裏終究是簡陋了許多,如果王爺和公子們看見,肯定會心疼。

    這裏沒什麽規矩,地方寬敞的很,將馬兒隨意的趕到了後麵的溪流旁邊,就推開木門進了院子。

    陳伯!師父!”

    如瑾站在門口很清脆的喊了一聲,一條土狗便奔了出來,隨後便是一個六十歲左右的老人,一聲粗布麻衣。

    不過他看起來身體好得很,臉色紅潤腳步沉穩,有一身好功夫。

    飛廉略微一打量便躬身行了一個大禮,“飛廉見過陳伯。”

    不用這些客套的,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快進來吧,袁老頭說是今日喜鵲枝頭在叫,有好事發生,讓我去鎮上買了好些吃的,老家夥嘴上不說,也想著你呢,都是你和暮草愛吃的。”

    正說著就聽見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從屋子裏傳出來,“陳老鬼,你胡咧咧什麽,臭丫頭還不快進來!”

    如瑾無奈一笑,帶著暮草和飛廉走了進去,這是一間木屋,底下用木頭直起來,木牆壁上垂了一層厚厚的草簾子,所以屋子裏並不涼,反而有股很香的青草味道。

    書案後麵坐著一個白胡子的老爺子,遠遠看過去就留了一雙神采奕奕的眼睛和泛紅的雙頰,其餘頭發、胡須、鬢角全部都白了,長長的垂在身側。

    暮草小聲說道:“千萬別去碰他的毛發,從五年前開始就和人打賭,仔細打理自己的那些白毛、發。”

    嘀咕什麽呢!”

    暮草閉了嘴,擠了擠眼睛,飛廉上前跪下行禮,“飛廉見過袁天師。”

    天師個鳥蛋,好好的人不說人話,重來!少來拍馬屁!”

    飛廉抬頭看了如瑾一眼,見她嘴巴張合了一下,當即又磕了一頭,“飛廉拜見袁師父。”

    嗯,起來吧,李貞讓你來護著瑾丫頭?家裏還有什麽人嗎?”

    回師父的話,飛廉如今孑然一身,無父無母無其他親戚,一直在府中效力,此次承蒙王爺信任前來守護主子。”

    袁天罡撇了撇嘴,說道:“最是不喜歡和你們這些人打交道,說話好似打了鐵掌一樣拘著,行了快下去吧,餓死老夫了,等著你們幾個小兔崽子。”

    說著便自顧自的站起身,寬大的衣袍和他已經垂到肚子上的胡須走動間翻飛而起,整個人還真有些仙風道骨。

    怪不得江湖上傳言這袁天師性情直爽,頗具個性,是個難得一見的人物。”

    如瑾聽聞他這麽說,笑了起來,指著袁天罡的背影說道:“人家是說他怪裏怪氣吧,你倒是盡用了些好詞,五年前師父受了一次傷,整個人性情都焦躁了些,日後若是他生氣的時候,你不要隨意靠近。”

    是!”

    嗯,我也隻是提醒你一句,大多數時候他還是個老頑童的性子,你也別太拘謹。”

    說話間就到了一處偏屋,還沒進去便能聞到飯香氣,三人都餓了,肚子裏此起彼伏,陳伯哈哈大笑,說道:“你們這是奏的空城計啊,還不快點過來,飛廉過來幫我端飯。”

    好。”

    圍桌而坐,如瑾吃了半飽的時候才問起袁天罡身體狀況,問二哥寄來的傷藥是否收到。

    袁天罡吃飯很慢,生怕弄髒胡子,所以正細嚼慢咽,聞言點點頭,笑道:“都是陳老鬼瞎操心,愣是將你叫回來,我哪有那般嚴重,藥材也都收到了,我吃了些日子,很是不錯,現在別提多精神,越王家有心了。”

    師父說的哪裏話,孝敬您是應該的。”

    知道知道,家裏一切都好的,現在時局不樂觀,切記多提點他們事事留心,這一年就是一個大劫啊。回來也好,至少在這裏他們也能安心,日後你在江湖上行走也注意些,不要接觸那些達官貴人,別被平白牽連。”

    如瑾給袁天罡盛了一碗湯,慎重的點了點頭。

    陳伯見她看院子裏的那菜地,便說道:“時間過得很快,清明就可以種進去,再過段時間就可以吃了。”

    是啊,過得很快。

    從江州回來後,在家中一待就是三月,如瑾養足了精神。

    某日一早,門被扣響,聽暮草說了句“胡主簿”,如瑾放下書卷,瞥了眼窗外,看來是有案子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