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吉水村回來後如瑾在屋子裏關了幾日，不為旁的，她給家中卜的卦生了變數，連著幾天她都坐立難安。

    篤篤篤”

    阿瑾，是王爺的信，你快開門！”

    如瑾披散著頭發跑出來，伸手接過信件，抖著手打開，看到來自父親熟悉的字才放下心。

    吾兒阿瑾親啟，家中一切都好，你之前的信我與你大哥都已看過，一定會牢記。前兩日，你師父給為父卜也卜了一卦，卦象不錯，還遇到一位很是不錯的大師，對世事也看得更為通透，你且放心，家中絕不會做什麽不敬之事。勿念。”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說完拿著信便坐在欄杆上，她對暮草說道：“我這幾日又開始做噩夢了，家中遭了滅頂之災，這次卦象已成險卦，兩水重疊，進固險，退亦險，進退兩難，我實在憂心卻無可奈何。父親信中說師父給他卜卦，難道說在助他避開陷境？”

    暮草見狀連忙安慰道：“這是自然，天師一直在外遊曆見多識廣，一定是聽到了些風聲，給王爺去信一定是想到了法子，你還不信他？”

    這倒是，師父總比我這半吊子強，希望這一次能躲過去。我見內衛行事也不是全然不按實情任意屠殺，這說明武後的處事態度也並未如傳言那般不近人情，濫殺無辜。她能派內衛去千裏追凶誅殺惡賊，也能翻手間將兩個心懷私心的官員斬殺，可見她並不昏聵，那麽對待宗室一定也不會濫殺。”

    一定不會！”

    暮草站在如瑾身邊抬手輕輕拍著她的背，一直陪著她坐到太陽西斜。

    轉眼間，便已入秋，山中不再酷熱，早晚還有些涼意，而如瑾又病倒了。

    這一次說來也是倒黴，如瑾被一位有錢的商戶請過去問屍，價格給的很高，隻是屍體就放在他們家修造的墓室裏麵，如瑾倒是沒有多想，便跟著去了，隻是沒想到那一家子裏後宅惡鬥，竟然想著法子把如瑾和那當家的老爺子關在了墓裏頭。

    這一下就關了小十日，若不是這老頭子奢華，給自己的墓修了條暗道，他們還真能被餓死。

    隻是那出口竟然通到了一處懸崖之下，腳底就是波濤洶湧。

    這一家子還真是能想的出來，互相鬥個你死我活不說，還拉上咱們當墊背的，活該生不出個像樣的子孫！遲早得敗的一文不剩。”

    如瑾額角突突跳著，暮草坐在一邊不停念叨，她隻好敲了敲桌子打斷。

    你也不嫌累，把藥給我吧，頭疼的要命。”

    暮草走過來點了點她的額頭，說道：“活該！那個老爺子掉水裏你充什麽英雄好漢，還去把他撈上來，他就該死！占了人家的宅子、財產、搶了別人的媳婦，還有臉活著，你做什麽去救他。”

    如瑾抬手將她的手指拍開，說道：“你以我願意嗎？都說了是沒想那麽多見人下去了就去伸手拉，誰知道我就掉水裏，是他一直拽著我，沒辦法我才將他救上來的。管那麽多做什麽，人家最後不是還給了一百貫錢嗎？我把藥當飯吃都夠吃好幾年了。”

    暮草無話可說，起身往外走去。

    如瑾瞥了瞥嘴，端起藥一口氣喝光，靠著憑幾便打起了盹。

    如瑾醒一醒，如瑾！”

    讓我睡一會兒，出去。”

    聖旨來了！”

    什麽？聖旨？做什麽夢，還聖旨……

    如瑾沒有理會繼續半趴著，正感覺已經睡過去的時候，感覺脖子上有個涼颼颼的硬物，激的她打了個寒顫，半睜著眼朝前看去。

    怎麽感覺像慕容昭？

    他不是早就回洛陽去了嗎？怎麽會出在這裏？

    正迷糊著，就聽慕容昭的聲音冷冷的傳來，“袁如瑾，起來。”

    忽然她就睜大了眼睛，迅速坐直身子，在看到他身後一個公公模樣的人，手裏捧著明黃聖旨的時候額角更疼了。

    接旨。”

    啊？”

    跪下。”

    如瑾見慕容昭麵容冷著，下意識的便順從著他的話跪了下去。

    奉天承運，天後詔曰，今饒州有女袁如瑾，聰慧娟秀、才思敏銳，協官衙斷案，果敢決斷，實為女中俊傑，賜藩客錦彩，率十段則錦一張，綾二匹，縵三匹，玉璧一雙，珠玉一鬥，寶鈿鏡一麵，金鍍銀盒子一對，金刀一把……欽此。”

    如瑾暈頭轉向的接過聖旨，看著金光閃閃的上次一時間竟然有些茫然，轉念一想，大概是慕容給她說了什麽好話，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暮草將她扶起來。

    那公公笑的溫和，見如瑾氣色很差，麵帶關切的說道：“如瑾姑娘氣色不佳，切莫太過勞累，太後聽聞你的事跡很是讚賞，此次更是因為有你協理破獲吉水村一案，才能使越王叛亂一事及早破獲……”

    如瑾眼前一黑，手中的差點拿不穩那把禦賜的短刀，若不是暮草扶著必然摔倒在地。

    慕容昭見狀，便對那位公公說道：“如瑾姑娘身體有殃，公公不妨先行，此去路途遙遠。”

    公公聽罷行了一禮，又衝如瑾說了句：“保重身體，不必相送，告辭。”

    公公慢走。”

    如瑾本來還想問，被暮草捂住嘴巴，用力的箍在懷裏，感激的看著慕容昭。

    等到車馬離去，暮草才將如瑾放開，而她一口血便噴了出來，順著窗口滑了下去，“阿瑾你冷靜，剛剛許是聽錯了，慕容公子這不是進來了，咱們再問問，你別這樣！”

    慕容昭一進來便看著如瑾胸口血跡斑斑，嘴角也是血。

    袁如瑾，你……”

    剛接了旨，受了賞，便這個樣子不明就裏的人還以為這是命薄受不得賞賜，但是他還算了解如瑾的性情，必然是很大的事情。

    慕容昭，你告訴我，剛剛那位公公說了什麽，什麽叫越王之亂，什麽叫那個案子作了佐證，這有什麽關係……”

    豫州刺史李貞與博州刺史李衝，先後在八月起兵造反，被武後鎮壓誅殺，謀逆大罪株連全家。”

    怎麽可能，不會……我明明都在卜卦的。”

    如瑾腿一軟坐在地上，嘴裏喃喃自語，眼淚不停的掉了下來，暮草生怕她說出什麽話來，趕緊捂著她的嘴，不停的喊她的名字。

    如瑾沒事的，沒事的，你快醒醒！”

    此時飛廉跑進來，大聲道：“怎麽可能！越王……師父說越王忠孝仁義，絕不會謀逆！”

    慕容昭以為如瑾對越王一案有什麽異議，很有耐心的解釋道：“吉水村的礦山便是他們的產業，他們早在三年前便於此處打造兵器，屯兵買馬證據確鑿。”

    確鑿？

    他父兄什麽樣的人，她最是清楚，造反謀逆！怎麽可能！

    如瑾渾身顫抖，聽罷已經失控，衝到慕容昭麵前大聲道：“是不是你！是不是武後容不得他們存活於世，所以將那個破礦安在他們頭上。你們這是陷害！陷害！”

    暮草大驚，正要伸手去攔被如瑾推開，而自己則向前倒去，慕容昭伸手卻接住她的身子，胳膊上卻被如瑾劃了一刀。

    就是你們這些劊子手作祟對不對！他們怎麽可能謀逆，我卜的卦清清楚楚，他們都答應了的，絕對不會謀逆，絕對不會做這些違背良心的事，一定有人陷害，你怎麽不去查，是不是又有陰謀。肯定是武後，她要除了宗室所以就就安了名頭……”

    如瑾！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想死麽！他們領兵造反攻陷城池，有百姓、官員作證，誰架了他的脖子不成！你這大不敬的話，是想掉腦袋嗎！”

    如瑾揮著短刀，又在慕容昭的手臂上劃了一道，被他捏住手腕，就去咬他的肩膀。

    他們已經死了，屍體就在東城門上，你如果想死你就繼續！”

    死了，都死了……

    不會的，他們那麽好，答應過我的，他們說不會，堂堂王爺說自己會夾著尾巴做人，就這樣都不放過他們嗎？為什麽呀，慕容昭為什麽你們要這麽做！為什麽！”

    慕容昭看著已經有些瀕臨崩潰如瑾，眉頭緊緊皺著，胳膊上的血已經滴在地上，他眼中都是如瑾蒼百絕望的臉，她為何如此傷心。

    他們確實……造反了，你！”

    我知道的，他們不會，越王、琅琊王那是我的……”

    如瑾！”

    身後一聲暴喝傳來，如瑾被人拽開，她剛要開口臉上便被重重的打了一巴掌“啪！”

    我袁天罡的徒弟，怎的如此這般輸不起！混賬東西！”

    慕容昭冷冷的盯著這位白胡子老頭，這就是袁天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