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抽絲剝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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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如瑾很謹慎的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慕容昭並沒有什麽驚奇的神色,如瑾在他臉上溜了一圈,見他隻是挑了下眉頭示意她繼續,便抿了抿唇,說道:“當然我再強調一下,這是一個猜測,並沒有詆毀王爺的意思,所以如果大人覺得哪裏不妥可以提示一二。”
說完在他身側的刀上看了一眼,慕容昭支起一條腿,身體略微前傾,將刀推遠了一點,抬了抬下巴。
好,容我慢慢道來。首先我們假設了那一股行凶勢力是蛀蟲餘孽,同時又牽連徐敬業謀逆一案,這些人從洛陽一路到饒州下手殺害兩名組織內老人,所以說這個隊伍如今出現分歧。對吧。”
嗯。”
再往深處想,徐敬業當初打的旗號就是為廬陵王複位,最後兵敗被誅,事後廬陵王去了哪裏?我們這些平頭百姓不得而知。廬陵是吉州境內,是他的封地。這些人來到江西,我很難不將他們聯係到一起,隻是如今那些人藏在何處尚且不知。如今就如你說的,江州妙手娘子明顯就是衝我來的,可是我身上到底有什麽是最值得被惦記的?”
慕容昭一直垂眼看著地圖,若不是手指偶爾動一下還真好似一尊石雕。
見如瑾這麽問,便說道:“你以為呢?”
如瑾抬手撫著下巴,說道:“不是我說大話,鬼手阿瑾和袁天罡的袁門在江湖之上還是有些分量的,我問屍多年接觸過各州官員商戶,知道些密事,如果能將我取而代之,日後江西一代但凡有那些諸如陳家崗之類的疑難雜案發生的時候,她隻要動動嘴皮子就能參與進來,甚至是別人上門求著出手,到時候隻要她歪曲事實,許多案情的真相就會被掩蓋。”
慕容昭手指扣了扣桌麵說道:“所以說你覺得妙手娘子與蛀蟲是一夥的。”
如瑾點點頭,說道:“我不相信巧合。”
廬陵王這件事你不要過多插手,我們正在查,你這邊就先保住自己的命,如今蛀蟲覺得將我們玩弄於鼓掌之中,正士氣高漲,所以一定還會出手。我先前去信給大理寺,調取‘蛀蟲案’檔案,五年前大理寺正黃勤大人誅殺蛀蟲,三年前在家中暴斃而亡,當時定為懸案,如今看來或許就是那些餘孽下手。”
外麵忽然刮了一陣冷風,如瑾攏了攏衣衫,說道:“那日,我去送李圓,碰到了胡主簿和他救的女子在院中爭執,之後發現那女子的堂兄竟然是新任的縣令。”
慕容昭的手指重重的在鄱陽縣那幾個字上敲了一下然後又劃到樂平縣,抬頭說道:“我知道霍驍,武後對他讚譽有加,殿試時不卑不亢,對答如流,是個不錯的人才。祖籍便是樂平縣,家中父母早亡被大伯收養,霍氏一族從老族長開始白手起家,以茗茶發家後糧食、布匹遠銷至揚州一代,如今也涉及鐵石礦藏,算是新起之秀。”
如瑾將下巴搭在膝蓋上,說道:“假設蛀蟲在此作惡,你覺得霍氏夠不夠格被他們盯上。”
夠。天子門生,富甲一方的後盾,霍驍比胡廉正更有前途,日後必定步步高升。蛀蟲對寶圖下手就說明對武後怨恨極深,斬她羽翼的事,當然幹得出來。這樣也好,如果有霍家做誘餌,蛀蟲一定會忍不住出頭。”
如瑾直起腰歎息一聲說道:“人命在你們眼裏也不算什麽。”
慕容昭知道她是在諷刺他剛剛說的“誘餌”一詞,便將羊皮卷收起來收入懷中,站起身說道:“當誘餌總比不明不白被殺了強,內衛會混入他們身邊,如果命大的話或許也死不了。”
說完手腕轉動,環首刀敲在窗戶上,“砰砰”便關的嚴實,如瑾撐著下巴見他走下木樓往遠處的客房走去。
如瑾這才反應過來地圖被拿走,剛要起身就看到之前慕容昭坐的地方放了塊銀子,正是她之前還回去的。
為五鬥米折腰,何況是這麽多銀錢。
反正地圖在慕容昭身上比她拿著更有用處,便又坐了回去,外麵已經雷電交加,眼看就要下雨。
如瑾將筆墨擺開,寫下最近發生的一連串事情,咬著筆杆圈住了“妙手娘子”幾個字。
假設剛剛的事情全部成立,蛀蟲已經有了目標,那麽“妙手”很快就會來到饒州的,而在她來之前蛀蟲必會做一樁大案給她製造機會。
逢大案,必有死傷,她的手抖了一下,墨團在紙上暈開一會兒工夫便全部滲入紙中,就好似蛀蟲……殺人於無形。
屋中燈火一夜未滅,如瑾便隨意的躺在一旁的矮床上睡了一晚。
第二日,一陣急促的腳步跑了上來,如瑾的心也突突的跳了起來。
阿瑾,不好了,官府來人了!”
何事?”
暮草神情焦急,沉聲道:“霍香昨日被殺!”
什麽?”
這個是如瑾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的,她雖然確實不喜歡那女子,可也沒想過她死,她才十七八歲,花兒一樣的年紀。
慕容昭昨日說的對,蛀蟲如今越加肆無忌憚,手伸的真長……
還不待她多想,外麵已經傳來衙役的聲音,“阿瑾,請隨我到縣衙一趟。”這個聲音她認得,是縣尉王崇喜,與如瑾交情不錯所以對她說話客氣。
如瑾快速收拾好,走下木樓。
王大哥,可知道我是犯了什麽事?”
王崇喜是個身材魁梧的三十來歲的漢子,麵色黝黑濃眉大眼很是正氣,平日也是不苟言笑的樣子,但是為人很是公正,見如瑾詢問便也皺了眉頭,說道:“縣令堂妹昨日被殺,一顆頭顱就那麽懸在縣衙門堂之上,昨夜大雨把周圍痕跡都衝了個幹淨。先前你在胡主簿家門口與霍香的一番爭執已經傳的沸沸揚揚,都說你們搶……胡主簿,所以……”
如瑾抬手示意他不必往下說,“現在胡主簿是不是失了蹤跡,而縣令大人和他的那些家人便懷疑是我與他合夥殺了霍香解氣。”
王崇喜看了她一眼,點點頭。
如瑾當下便冷笑連連,說道:“很好,這麽快就想拖我下水,正好本姑娘閑著,就與他們鬥上一回。王大哥你不必顧及那麽多,前麵帶路便好,我有禦賜金刀,無憑無據他們還不敢將我怎麽樣。”
王崇喜行了一禮,便帶著幾名衙役走在前麵。
如瑾對暮草說道:“你可知慕容昭什麽時候走的?”
反正我一早起來將草藥都搬出來,他便沒了蹤跡,不會是他……”
他應該是去安排霍家的事了,看來咱們得自救,正好也看看那妙手娘子的手段。”
暮草說道:“你怎麽知道她要來?”
如瑾笑笑沒說話,提步跟在王崇喜身後,本來是給妙手娘子鋪路,她不來這戲怎麽唱下去。
這個案子如瑾是疑凶,自然就沒了驗屍的資格,而霍家財大氣粗,就這麽一個寶貝女兒,必定不會善了,定會花大價錢請來現在名聲大噪的妙手娘子,再經過她的手將如瑾和胡主簿鏟除……
倒是不錯的計謀,隻是可憐了霍香,無辜被害。飛廉隱在暗處,暮草跟著如瑾一同往府衙走去。
這縣衙來了多次,倒是頭回被當做犯人帶來,她昂首挺胸的走進去,見到霍驍的時候也隻是淡淡的行了一禮。
霍驍自然見識過如瑾的口才,沒有冒然說什麽,倒是一旁的一位五十多歲的男子率先對如瑾發難,看那個趾高氣昂的樣子,必然是霍香之父。
霍父是個矮胖身材,霍香隨了他的麵貌,隻是他臉上的肉太多,顯得那雙眼睛更小,如今因為氣憤睜大了些許。
就是你殺了我女兒,你的那個奸夫呢,胡廉正藏到哪裏去了!黑心肝的,你們怎麽下的去手!我的女兒天真爛漫不就是和你爭執了幾句,犯得著下殺手嗎!那個胡廉正什麽東西,老子還看不上呢,也就是你這麽個身份的和他般配,告訴你別以為什麽狗屁袁天師我就怕了你!”
大伯!”
那霍父根本就不理會霍驍的話,若不是王崇喜攔著還真有心打殺過來,但是如瑾根本沒將這些話放在心上。
論汙言穢語,他這些還不格,所以對於練就了一身銅皮鐵骨的如瑾來說。
連個屁的威力都不如……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這麽個性子居然能做了首富?這也是奇了……
知縣大人,我來可不是站在這裏被人誣陷辱罵的,證據在哪裏?擺出來證明我是凶手,其他那些亂七八糟的話就不必說了。這裏明鏡高懸,您就由著某些人汙言穢語,蔑視公堂!”
霍驍見霍父又要出口,拍了一下驚堂木,說道:“狀告之人霍齊福,呈上證物。”
如瑾看著被拿上來的一個木牌,和她常用的銀筷,牽起了嘴角。
這東西……之前她遺落在了陳家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