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瑾從霍香一直緊握的手心取下一塊碎玉，這東西她一時間還真看不出是什麽。一旁的慕容昭就著如瑾的手看了幾眼，沉聲道：“這是玉帶銙，高祖始時定下腰帶之製，自天子以至諸侯、王、公、卿、相，三品以上需用玉帶。”

    所以，這塊碎玉是玉帶上的裝飾？”

    慕容昭點點頭，將那玉換了個方向，說道：“這是玉帶鉤的一部分，看這個樣式應該是螭龍紋樣，斷處是鉤頭位置。”

    如瑾將那東西舉起來對著油燈仔細觀察，見前麵有血跡，便走到霍香身側，拿起她的手看了看。

    霍香手上並沒有傷痕，那這個血跡就有可能不是她的，你看她指縫裏的土，是黑紅土，這種土質很特別，附近隻有吉水村與水道的交界處是這種。我記得那一代有廢礦，之前坍塌地陷死了不少人，所以被官府封了。”

    慕容昭看了眼門外說道：“官府封山便很少有人會過去，那兒是有八九是蛀蟲老巢。”話罷便將一個暗哨吹響，片刻就有一個下人跪在跟前。

    頭兒。”

    速去吉水村一代通知赤一等人，蛀蟲範圍縮小至河道邊界之地的廢礦區，然後再到附近水域進出口報信，讓他們將所有從那處出來的人都扣下，等候審訊，如有反抗殺一儆百。”

    是。”

    之後便從窗口翻出，從頭到尾都沒有抬眼。

    如瑾指尖捏著那帶鉤說道：“內衛如果出了內奸該如何？”

    閑心操的倒是不少。”

    如瑾白了他一眼，將碎玉伸到他眼前，問道：“這東西怎麽辦。”

    玉帶都是有定製的，去翻查檔案就能知道是誰，王侯將相……看來還是這些有頭有臉的在後麵撐腰。”

    我知道這麽多秘事，你們不會卸磨殺驢吧，事後將我悄無聲息的殺掉。”

    慕容昭斜瞥了她一眼，說道：“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你倒是說說，知道什麽秘事？”

    如瑾被堵住話頭，隻能閉著嘴搖頭。

    慕容昭露出那麽丁點兒壞笑，說道：“如果辦一樁案子，就將知情人都殺了，這朝廷都成了什麽樣子，暴政之下，誰還敢吐真言，放心吧，朝廷還不是那麽輸不起，而且我再不濟也能保你一條小命。”

    如瑾挑了下眉頭，將那玉鉤頭拋給慕容昭。

    說道：“慕容哥哥怎麽會不濟呢，太自謙了，這普天之下要論品行武功你肯定是頂好的人物，保護我等小民自然不在話下。”

    你是不是每次有求於人的時候就會這麽溜須拍馬。”

    如瑾絲毫不在意，笑眯眯的湊到他的跟前，說道：“非也，對你的誇讚絕對是我發自肺腑，出自真心。”

    慕容昭用刀柄抬起她的下巴，左右打量了一下說道：“我看你倒是將坑蒙拐騙傳承的很好，飛廉如今的厚顏程度，赤一都望塵莫及。”

    如瑾伸出指尖將那涼颼颼的刀柄推開，拍了拍手說道：“這隻能說，天資不錯，悟性太好。”

    正說著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慕容昭抬腳一提就將棺材蓋子扣在關上，嚴絲合縫，一點聲音都沒有，又攬著她躍上房梁。

    你占我便宜。”

    你這女人……”

    慕容昭氣急敗壞的甩開手，如瑾抿唇瞥了他一眼，伏在梁上，因身影嬌小竟然被梁木擋了個結實。

    妙手娘子，你說香兒的屍身有異常？之前不是查驗了嗎？”

    快步進來的妙手娘子抬手就要掀棺材蓋，被霍齊福的胖手壓住。

    妙手娘子，你還沒回答我的話。”

    霍老爺，屍身會在不同的時刻呈現出不同的線索，之前沒看出來的東西，現在就會出現，或許霍姑娘的死還有其他隱情呢？”

    霍齊福眯起眼看著說道：“隱情？殺人凶手就是那對狗男女，還要查什麽隱情？妙手娘子，你該做的已經做了，還請不要無事生非。你來我們饒州之地不也是看中了如瑾的地位麽？如果取而代之，你就相當於掌握住了她手中所有的資源，你背後的那些人也就有恃無恐……”

    如瑾支著下巴，點點頭。

    暗道：“扮豬吃虎，看來腦子裏也是挺有些成算的，那為什麽府衙大堂要擺出那般做派。”

    撇撇嘴繼續看著，就見妙手盈盈一拜，說道：“果然什麽都瞞不住霍老爺，袁如瑾之位我必取而代之，至於我身後之人，您就不用費心探查。咱們各取所需而已，不如聯手，除掉袁門消除您的心頭之恨，又能讓我如願以償。”

    她說完後，如瑾便探頭往門外看了一眼，霍驍冷著臉大步走進來。

    與你合作，那不是與虎謀皮？你們的手未免伸的太長，把人帶進來。”

    妙手本來還因為霍驍進來嘴角含笑，在看到被丟進來的幾個人後，俏臉變了。

    霍大人何意？”

    何意？我倒是想問問妙手娘子是被下了什麽降頭，怎麽走到哪裏都會有這些死壯奇異的人。你和你的那些同伴是不是將我們霍府當成傻子了！將這些人安排到霍府是想做什麽事！”

    妙手娘子撫了撫衣袖，說道：“妙手一直仰慕大人才學，可是今日卻叫我好生失望。就因為我所到之處有人身亡，我就該被懷疑？這未免也太過荒謬。”

    霍齊福雙手攏著不說話，霍驍冷笑一聲說道：“你失不失望跟我沒有任何關係，我隻是就是論事，前後不過半月時間小小的鄱陽縣竟然接二連三的發生命案。還都是針對阿瑾姑娘去的，這不是太巧了麽？”

    慕容見霍驍竟然將袁如瑾叫做“阿瑾姑娘”眼神冷了下去。

    而如瑾自己倒是渾不在意，依舊在指尖玩兒著幾根頭發。

    在看到那幾個屍身身體開始有蠕動的時候，忽然躍下一把抓住霍驍的胳膊，抬腳將霍齊福踹開。

    嘭”

    那幾個屍體炸開，到處是腐爛的屍塊，滴在地上，木頭上便呲呲的冒起了白煙。

    袁如瑾！你來這裏做什麽！誰準許你進來的！”

    如瑾鬆開霍驍的手臂，轉身看著從地上爬起來的霍齊福笑道：“嘖嘖，翻臉就不認人，霍老爺若不是我剛剛那淩波一腳，你現在估摸著就得再備一副棺槨，隻是可惜了，那萬貫家財得留給誰呢？”

    你這個……”

    如瑾抬手將他胖胖的手指給壓下去，說道：“您與其對付我，還不如想想家裏出了什麽事呢。對了，妙手娘子不是問屍高手嗎？來看看這些人是怎麽回事。”

    躲在暗處的妙手娘子被如瑾拎出來，臉上閃過怨毒，剛剛她明明已經抓住了霍驍的手臂，卻被從天而降的如瑾打開，臨時想到的計劃又被打斷。

    為什麽沒有消息說她輕功這般好……

    她隱約覺得很多事已開始不受控製，但依舊不能露怯，她還有一招暗棋。

    妙手娘子，請吧。”

    袁姑娘已經來了很久了吧，偷聽他人說話這種齷齪事看來是常做。”

    如瑾說道：“自然得常做，否則怎麽聽到別人齷蹉的計劃，你想取代我的位置，雖然有那麽一點自不量力，但到底也是一個目標，我也不能說什麽。隻是，我看你這仙風道骨的樣子，超脫得很，怎麽倒是對這位置如此在意，別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企圖吧，這霍府又是風流倜儻的狀元郎，又是財源滾滾的霍家。”

    住口！”

    如瑾在她身上看了一圈說：“怎麽？惱羞成怒？好我不說這個，你不是來查看霍香的屍身？快查吧我也想知道有什麽隱情，萬一有什麽線索，還能洗脫我的嫌疑。”

    妙手娘子推開如瑾搭在棺槨上的手，說道：“霍大人也不管嗎？嫌犯就這麽堂而皇之的逃獄，還這麽理直氣壯的質問我，您這是當的什麽官！”

    如瑾旋身站到霍驍的身邊，細細的打量了他的臉，然後抬手似模似樣的掐指算了算，說道：“昨日見霍大人，印堂發黑有血光之災，而且芙蓉染脂，看來是要泛桃花，不過這桃花紅裏透黑實在是要謀人性命呢。”

    眼見妙手娘子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如瑾從腰間抽出火折子，在地上一點地上的那些屍塊和衣物碎片便轟一下燃了起來，有股火磷的味道。

    如瑾捏著鼻尖站到一旁，而梁上的慕容昭在自己腰間一摸，發現原來裝著火折子的內帶被齊齊割斷。

    咬了咬，繼續盯著下麵如瑾得意的小臉。

    ……大人可要留意最近獻殷勤的女子，越美則越是如毒，切遠之。”

    霍驍聞言笑了一聲，說道：“霍某記下了。”